他连忙往后隐了隐身子,那边玲玉心里有事也没发现隔墙有耳,只低着头问身后的宫婢,“陆璇玑住哪个宫?”
望着边玲玉渐去渐远的身影,汪凌峰想不通陆璇玑何时得罪这缠人的祖宗了。
又过了几句话的时间,陌易唐带着禄升踏出大殿,见了汪凌峰,他目光闪过惊诧,“怎么还未回府?朕正要去储秀宫,有事快说。”
汪凌峰脑中瞬间清明,眼底掠过一丝了然,“那南疆小主唠叨的很,臣是担心皇上被她扰的不胜其烦才折回来的。”
陌易唐用两枚手指掐着眉心,深邃的眸瞳流露出赞同的意味来,“这女娃确实难缠了些。”
在陌易唐眼里,边玲玉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娃子,只懂得胡搅盲缠,也正是这样天真烂漫的率真,才让他的缓兵之计有机可乘。
汪凌峰望了一眼那抹娇俏身影渐渐隐去在长长的宫道口,“看来皇上已经有了两全之法,是微臣多虑了。”
这么一说,陌易唐眼睛里簇起的赞赏瞬间黯然,唇角微勾,仿佛盛起的是一丝苦涩与无奈,但是很快别湮灭了下去,“凌峰,你知道朕的意思吗?”
汪凌峰一愣,半晌之后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问题,“微臣知道。”
“南疆已经将两国合并大融的名声做到这份上了,算是在西凉面前将诚意表现到底了,边玲玉虽然年纪轻轻,却不是傻子。”
他微微仰头,面上依然含着笑意,眸光却是凝滞冰冷的。
“她有一句话是说对了,若朕主动开口回绝求配,就摆明了是摆了南疆一道,这样戏耍,别说国师,就是小小的边玲玉,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您在立她为后一事上表现出犹豫和不舍,边玲玉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皇上心中有人了,您是眼睁睁看着她落入误解之中。”
“她前脚刚被气走,您后脚就赶赴储秀宫安抚佳人,这样一来,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测,都会觉得皇上对陆璇玑情深意重,依着边玲玉恃宠而骄的性子,势必要闹上一闹。”
见陌易唐没有反驳,汪凌峰继续头头是道的分析境况。
“一旦边玲玉不守皇家规矩,就是无视皇尊的罪名,便可以轻易化解非她不娶的僵局。而您还能同南疆国师说,这样骄纵的女子,若是做西凉皇后,不足以服众,但您大恩大德并不追究,如此一来,并不妨碍与南疆的邦邻关系。”
陌易唐点头,瞳眸流光闪闪,犹如漫漫冬夜里长明的灯火,一弯温暖自他唇间的笑意中蔓延而出,“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
赞赏的流光在眼眸划过,可脚步却丝毫未停,“只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汪凌峰一向自诩料事如神,却不想还有他未考量的,不自觉的惊诧问出了口,“还有?”
阳光打在他乌黑的发辫上有一种闪耀着的晶亮,如同初晨的早露,就连他一向冷硬的声线都勾勒出几分温润,“朕要借此机会告诉白良辰,立她为后,朕不是说着就罢了的。”
汪凌峰被他这句话彻底惊呆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陌易唐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去储秀宫的宫道转角口。
直到那抹明黄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汪凌峰都没将王淮冰通风告密一事禀明圣上,他若是知道几日后因着这一茬而让引发一场风波,无论如何他也是不敢隐瞒的。
而此时汪凌峰只是叹了一口气,“把陆璇玑做挡箭牌,到底是阴毒了些。”
已到晚膳时间,良辰正在小厨房教青芜做米糕,“粳米煮熟之后,要拌入油料,放于案板上摊平,切块,晾凉,然后再……”
她还未说完,青芜就接话,“好繁琐啊。直接买就是了,也就几个铜板。”
良辰忙着将米糕切块,头也不抬的答道,“帝都这方圆几里的米糕都不是正宗的,正宗的米糕是邺城的名吃,那边有独特的气候自然条件,做出来才叫原汁原味呢。几个铜板怕是买不来的。”
“那可不一定。”寸心洗净了手,也过来帮忙,“前朝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要是咱们万岁爷知道姑娘喜欢这邺城的米糕,没准啊就变成了,‘无人知是米糕来’了。”
良辰心里一紧,手下力道方向偏了些,米糕就被切的大小不均。
寸心见她不喜,赶紧转了话题,“姑娘怎么知道这米糕是原产于邺城的?”
良辰看着切坏的米糕发楞,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寸心的发问,却被一声尖细的桑音拉回了神思。
良辰打头出了小厨房,寸心的目光游移在米糕和良辰身上来来回回几遍,才收回狐疑之光,跟了出去便听到为首的太监传来口谕,说是皇上今日在储秀宫用膳,让良辰不必等他用膳。
一时间五味杂陈,良辰扯起嘴角若有似无的笑了笑,其实不是想他回来用膳,这天底下最希望天天见不到皇上的,怕只有她。
可是想起宫里传言陆家将要的喜事,她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挠来挠去一样,仿佛陌易唐亲临储秀宫用膳,下一刻便会定下陆远兮迎娶公主的吉日。
良辰想找陆远兮当面问个清楚,却不得出宫,被禁锢在九重深宫,她唯有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好好的亲自下厨,被这样一搅合,良辰再无兴致。洗净了手便回了内室。
寸心三步作两步跟了过来,“姑娘,可是因为皇上不过来用膳,心里不舒坦?”
良辰没想到自己的心事这么容易的就被个宫婢洞察个清楚,心里又有着顾忌,没法跟寸心说明白缘由,只清浅一笑,“我没事,别乱想。”
一说完就后悔了,这话里怎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来。果然寸心听了便直言不讳的问,“怕别人说闲话?”
她既然指出了闲话,就必定料到了闲话的内容。
“后宫荣宠,向来是风水轮流转,姑娘也别怪那些奴才见风使舵。”寸心已经半跪在自己面前,握紧了她的手,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开口,“可姑娘还有我和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