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凌峰走后,她仔细想了想当下的处境,觉得汪凌峰的话虽然犀利,但的确是如此。
陌易唐此举无疑给人一种怒发冲冠为红颜的印象,那么陆远兮呢,他听了又会作何感想?
想到此处,良辰有些坐不住,她在这厢闷头气他拈花惹草,或许他跟自己一样,不过是逢场作戏。
这样一想,她才惊觉自己只顾着在这悲春伤秋,却忘了跟陆远兮交代自己入宫的缘由,若他心里当真有自己,这几日,他快要急疯了吧。
猛地起身想要出宫去,却见寸心正微笑的看她。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寸心自那日得了陌易唐的口谕,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就连良辰的日常起居,寸心都格外当心的伺候着。
眼看出宫无望,良辰挫败之下,只得选择迂回策略,“寸心,你知道笑之公主居哪个宫殿?”
这样问出口,良辰便知,自己完了,忍了这么多日,她终于如寻常女子一样坐立不安,非要问个水落石出才能安心了。
“姑娘,笑之公主不在宫里,日前随着皇上御驾亲征,便禀明她好歹去过东崖,对几国都略有涉闻,也跟去邺城了。”
寸心见她面上寂寥寡欢的,以为是呆在这宫里闷着了,“姑娘若是闷了,奴婢糊了风筝,看今个天气真好,不如去放风筝透透气。”
“大战在前,哪有玩耍的闲情逸致。”良辰如是说着,却没注意到寸心一闪而过的皱眉。
日行晌午,寸心也该张罗着午膳,良辰便独自一人在窗台前发呆。
青芜回来的时候,见自家主子如此,便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说话,良辰也随口应付。
杂七杂八闲扯了些,青芜见良辰神情恍惚,终于忍不住问,“小姐,你是在想陆少爷么?”
“怎么会不想?”良辰怔了怔,想了很久,才又轻声道,“就算夜宴没认出我来,这之后也该听旁人说我进宫的事了,他也没来质问我为何不遵守当初的约定。青芜你说,他是不是在忙着驸马的事。”
良辰望着青芜,捕捉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黯淡颜色,顿觉蹊跷,侧头凝思,似乎,她有交代过青芜进宫后需谨慎言行。
依照青芜的性子,是否念想着陆远兮,这样一个问题,原本她是不会问出口的。
“青芜,为何问我这样一个问题?”
青芜扬头挤出一脸笑,“如今皇上虽不在宫里,可变相的是把咱们软禁了啊。奴婢大概是闷的,就爱胡思乱想。小姐你别忘心里去。”
笑意太多,多了就假,明眼人都能看出青芜的假笑来。
良辰直言不讳,“青芜,你脸上的笑太勉强了。”
青芜面上一惊,睫毛闪动了几下,“小姐整日神思恍惚的,连我们进宫所为何事都抛之脑后了,青芜担心这样下去,有眼尖的人看出什么来。”
“还编?我们相处多年,你的心思几时能骗过我了?”良辰紧蹙疑眉,“青芜,告诉我,你瞒了我什么?”
诚如青芜所言,她可不就是被陌易唐变相的软禁了起来,外界的信息她知之甚少。
青芜越是闪躲,良辰愈加直觉她必是有事瞒着自己。
青芜一脸难色,最后还是一咬牙和盘托出,“青芜……青芜怕陆少爷……回不来了。”
啷铛,上好的瓷器茶盏自手中脱落,一声脆响,碎裂一地,良辰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不自觉的反问,“青芜你说什么?”
滚烫的茶水撒在锦服上犹不自知,青芜却是吓坏了,赶忙掏出手绢儿替她擦拭,“太医说小姐精血亏虚,青芜就是怕小姐担心才没敢跟你说的。”
良辰整个身子都是挂在青芜身上,软绵的一点力气没有,可那双手还是固执的捉住青芜的手腕不肯松,“你说什么?回不来?他去哪儿了?”
青芜将她安顿在座软榻之上坐好,平缓了语调,“皇上昨个早上走的,晚上就飞鸽传说回帝都,让陆少爷启程赶赴邺城。”
联想到日前将陆仲民罢官在家,陆璇玑又未能晋封后位,陆家若是有异心也不为过,想到此处,陌易唐的想法并不难猜,应当是为了避免他御驾亲征之后,陆家异动架空京畿重权,才会一纸圣章将陆远兮招到了身边。
陆远兮虽不是嫡子,到底是陆仲民亲生骨血,虎毒尚不食子,陆仲民只怕不敢异动。
陌易唐这招,算是高明了!
良辰借着低头拢发的时间,极快的理清了脉络,邺城那个地方她是知道,四国交界之地,各路势力纷杂,异常混乱,却得利与天然水利交通,外加自古以来西凉对盐铁的控制比较严格,唯有邺城这个地方,得益于四国交界不好管控,是以遍地盐铁商贾,是西凉难得一见的繁华之地。
众所周知,食盐是人民生活的命脉,而铁则是铸造兵器的主要原料,两者皆关系着统治命脉,是故南域北疆挑邺城下手。
而对陌易唐而言,邺城一地,就是拼尽全力也是要护住的。
诚如陌笑之所说,他们远赴过东崖,自然对那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有所涉猎,可即便如此,时至今日铁马冰河、硝烟弥漫之际,邺城自然也是危险万分。
可真正让良辰担忧的并不是错乱的时局,依着陆远兮的谋略武功,配上他久经人情冷暖的性格,还有远赴东崖三年的历练,自然骁勇善战,这场仗他想败都难。
除非……除非给予他的压力来自西凉这边,否则良辰想不出能有什么缘由,能让陆远兮回不来。
陆远兮远赴东崖三年,功绩显赫,众所周知的他又是陌笑之眼里的红人,谁敢动他!
敢动陆远兮的,那便只剩一人了——陌易唐!
青芜既然如是说,也必定有她的原因。
“你刚说,远兮他回不来?”
青芜娓娓道来,“奴婢觉着自从陆少爷回来的这段时日来,您与皇上有些不睦,老别扭着,难保皇上不会察觉出什么来。况且,这次去邺城,他们二人碰面的机会多的是,皇上是见过小姐您脖颈上这块暖玉的,万一他在陆少爷身上看见一摸一样的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