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太后的说辞,不知道为什么,良辰竟然觉得这样的情境犹如一场闹剧,若不是心里尚有一份理智使然,甚至都想笑出声来。
反观陌易唐并不应她,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后,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一弯浅弧,乌墨的瞳眸溅起一波似讥非讥的涟漪。
良辰不想再像上次那般被当做炮灰,思忖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若是扰了皇上雅兴,臣女这就告退。”良辰微微屈膝,踱着小步往后门口退去。
这还是陌易唐第一次见她如此退缩的模样。
他印象里的白良辰,一向是拒人却不失矜持,娇纵却不失分寸的,而今日竟如此模样,这不得不让他心里一抽。
她的那一退,像是不忍看他在陆家和白家中走做出抉择,又像是不愿意跟璇玑同在他左右。
对于她的转变,陌易唐的心里,疼惜多于讶然。
纵然两人分离多年,纵使两人之间隔着国仇家恨,纵使现在她心里心心念念的是那块暖玉的主人,纵使有一千个一万个纵使,在与她对视的目光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
她,就是她,不是别人。
暮然想起,在他与太后、与陆家,争夺这天下大权的时候,先是利用她为母报仇的热切心态骗她入宫,将她丢入战局当做他攻击太后的棋子,禁她的足,甚至一度拿白家一族的兴亡来堵她的后路。
原来他心心念念的在一起,此时想来更像是逼迫,心里那份歉意就越加的沸腾起来,渐渐的在这样的境况下,慢慢调和成一种融化不开的怜惜。
陌易唐便伸手攥住了她的手,将良辰拉在自己身侧坐下。“不用避嫌。这里不单单只有你不姓陆。若你是外人,朕也是外人了。”
那样掺杂着疼惜的亲昵,毫不掩饰的映入璇玑的眸里。
在别人都以为皇上是基于利益考量宠信白家之女的时候,只有璇玑知道,这个名叫白良辰的女人,早就刻于陌易唐的心尖,不然一个男人怎么会在内寝的软枕下藏着一个女人的画像。
想起,当初发现这个秘密时的震惊,璇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种一颗热切的心被瞬间抛入冰池的绝望。
那时候她想,他也不过睹物思人、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罢了,真正能陪在他身边的唯有自己,可现在呢,看着在面前如胶似漆的两人,璇玑不知这场赌注,她到底赌对了没有。
如果,终有一日,陌易唐不再需要陆家,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她也是可以被舍弃的那个。
单单这样简单的臆想,一种沉重压抑的黑暗就席卷而来,压的璇玑喘不过气儿来。
陆仲民看着女儿低头着头,紧咬着唇,也猜出几分情形来,只是他更希望这个从小就生在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女儿,在这样的绝境下,能迅速的成长起来——她会懂得,在这世上,男人的情情爱爱不过过眼浮云,唯有抓在手里的荣耀权利,才是带来最实在的东西。
他相信,女儿终究会懂,只是时日问题。
而他要做的,就是推她一步,让她彻底成为能担负家族兴旺的砥柱。
良辰过来的时候,走的急了些,是故现在手心都是细密的汗水。
而对于陌易唐来说,他遭遇过的女人如过江之鲫,在幽州更有热情奔放的大胆的投怀送抱,少数民族的民风较之有着繁琐规矩的皇家,显得更为开明,年轻男子与女子之间的贴身舞蹈,他也曾领略过一二。
反观现在单纯的男女牵手这等再平常不过的事,却让他心跳加速,手心也跟着****起来。
她的细汗加之他的****,两人的手黏在一起,良辰想要将手抽出来,偏偏他不让,反而握的更紧。
陆仲民冷哼一声,嘴角突然勾起冷冽的弧度,微微向陌易唐倾着上半个身子,话确是对太后所言,“太后有所不知,白将军也是带兵安抚南疆,稳我西凉边境,这次是担忧东崖使臣出使有诈,这才回帝都待命。”
“白家军辛苦了。”太后复又挑眉看向皇上。
陌易唐有所意会,“该赏。”
白柏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为君分忧,乃身为人臣的职责所在。老臣不敢邀功。“
良辰坐在一边,既没有插嘴的资格,也没有那个闲心,只是听这话面上的意思,陆仲民倒是像替父亲在表功,实则是指责之意。
将军带兵入皇城,说好听点是回帝都待命,说的不好听就是谋反。
良辰抬眸看向陌易唐,只见他虽然面上并无欣喜,却也无芥蒂动怒之意,好像并未听出陆仲民话里的深意,只低头与自己私语。
硝烟弥漫,情势一触即发。
陆璇玑还未理清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就见两人人前腻腻歪歪的,心里竟然滋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尚未等她将这股酸涩压制住,就听太后适时出来打住这不讨喜的话题。
“又是赶路,又是接风洗尘,折腾这么老半天,哀家这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良辰见太后将一干人等聚齐,点了火苗子就想走人,便转移话题多嘴问了一句,“太后这是头疼是旧疾?”
有人答话,太后也不好直接拂袖离去,耐着性子,摇头,“也就是这几日才犯下的毛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来的突然又凶猛。”
陆璇玑一听,也做出担忧的神色,“姑母可是染了风寒?可有宣太医过来探探脉。”
太后那双历经于世闪着世故的眸子,如同星辰陨落,划过一抹出璀璨的光芒后,只留下污浊的残渣。
她那有些厚中的嘴唇微微抿起,良辰竟然在那唇角勾尾之处察觉到一丝微笑的意味,只听太后说,“随行的太医也束手无策,并未找到病因。”
陆仲民尽快的靠近白柏青,“老臣听闻南疆有一种古术,专治这种毫无因由的病症。”
良辰看着陆仲民的动作,她尚未理清陆仲民为何将头疼之事扯上南疆,就听陆仲民又接着问白柏青,“白将军这次南下,可知道这种古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