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住了童玉,陆璇玑扬头挤出一脸笑,笑意太多,多了就假。
“这半月太后清心修佛,这次回宫之前已经派人传话来,不用兴师动众的迎接,是故没有告知姐姐,今个真是凑巧,姐姐既然撞上了这事,不如同妹妹一道去迎接太后回宫,如何?”
她这副姿态实在太令人起疑。这段时日以来,良辰鲜少知道外界的消息。就如同一只茶杯,陌易唐倒多少,她就知道多少,但也只有那么多。
按理说,太后回宫,宫中妃嫔是该迎驾的,可她与陆璇玑不同,陆璇玑乃太后嫡亲侄女,侄女迎姑母是天经地义的事,而自己一没册封,又无骨肉亲情关系,陆璇玑何故拉着自己走这一遭,怕只是面子上客气客气。
良辰闪了两下长长的睫毛,颇不自在道:“我去,恐怕不和规矩。待太后回宫,再到坤宁宫问安吧。”
陆璇玑做出一脸讶然的神色,“瞧我,竟忘记了规矩。那好,等哪日有时间,咱们姐妹再聊。”
话已经至此,良辰也不作停留,道别陆璇玑,出了储秀宫,迎面回关鸠宫的路上,却没料到迎面撞见了圣驾。
陌易唐在帝撵之上,远远的就看见她,起先还不敢肯定,待到她走近了,才看清楚是她没错。
他复又转眸看向自她身后从储秀宫大殿之门出来的陆璇玑,眉头紧紧打着结,目光在她二人身上来回逡梳。
良辰原本低着头只管走路,被青芜自身后轻轻的拽了一下,“小姐,皇上在前头呢。”
她抬头便见到陌易唐,待心神略微定了一些,她才擦觉出他的异状,他的一双瞳眸染着不解与玩味的眼神,紧紧锁定着自己。
良辰心里一惊,原本对他冰冷的态度,因为紧张而变得慌乱起来,口气也不复昨夜的冰冷,“皇上万岁!”
在人前,她行礼的姿势,甚是规矩。
“你来储秀宫做什么?”他抿着唇,声音里有一丝怀疑。
良辰却隐隐从他的话里,隐隐捕捉几分紧张的味道。
是怕她来储秀宫加害于陆璇玑吗?
还未等她答话,陆璇玑快走几步,上前福身行礼,陌易唐只得收回投在良辰身上的视线,转到陆璇玑身上,“起吧。”
“谢皇上。”陆璇玑起身之后,又小碎步行了两步走到良辰跟前,将她也扶了起来。
良辰见陌易唐没有吭声,便觉得这样明面上忤逆他,最终吃苦果的只能是自己,便不愿意起来。
陆璇玑见拉不起来,急的直跺脚,“皇上,有您这样为难人的嘛。那件事情都过去了,今个是我传话让姐姐过来的一同去迎接太后的。”
良辰讶然抬头,看向陆璇玑,不知她为何帮自己掩饰。
陌易唐加重了语气,“就这样?”
“就这样!”陆璇玑肯定的回道。
“那起来吧。”陌易唐摆摆手,示意良辰起身,“她还不是宫妃,迎太后回宫,于礼不合。”
良辰刚起身,禄升急急小跑着过来,到了跟前,挨个打尖儿问安之后,便从小太监手上接过去皇家迎接回宫礼仪所必须的贡物。
陌易唐本是不信璇玑所说想要问个清楚,可眼见禄升捧着贡物暗示太后已经到了玄武门,只好摆摆手,示意陆璇玑入撵。
良辰主仆三人跪送陌易唐等人离去,寸心麻利的将良辰扶起。
储秀宫的一干小宫女小太监,也不向良辰问礼,直接关上储秀宫的大门。
这些对良辰来说,自是无用,禁足半月来她已经冷眼瞧着宫里各路人马的嘴脸了,现在对付几个储秀宫的小喽啰自然不咸不淡的就应付过去了。
在一旁伺候的寸心有些看不过去,终于在回到关鸠宫之后问她,“虽然璇玑郡主同太后有着骨亲关系,可这毕竟是在皇家,她也未册封,却上了帝撵,还能如嫔妃一般去迎接太后回宫。这样一来,皇上没给她专宠,却是给了她极高的位份,奴婢怎么看不懂?”
“看不懂,就对了。”良辰接过青芜递过来的热茶,润了润口。“这原本就没必要去看懂什么。”
“啊!”寸心没料到良辰会如此不在意,一时怔愣。
“可是,我听说姑娘被禁足这些天,皇上虽然物件都在关鸠宫,却是连奏折都搬到储秀宫去批阅的。那日侍卫传话喊太医,皇上也是在储秀宫。昨夜皇上过来咱们关鸠宫,您还给脸色看,您不觉得……”
“我原本就没指望过他什么,现在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良辰迅速打断寸心的叨念,抬头,看似不经意地顺了顺额间的发丝。
斜睨了寸心一眼,见她还想说些什么,良辰眉角微扬,明眸中仿佛荡着碧波之水,“你急什么,静等失态发展就好。咱们什么不需要做,陆璇玑她上不了天,还有太后在那压着呢。”
良辰猜测的不错,太后权势虽说大不如前,可她这一回宫,璇玑的日子的确步履如冰,只是良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太后用来压制陆璇玑的人,竟然是自己!
快到晌午的时候,她刚要吩咐青芜准备篙子面,打算中午在小厨房做篙子手擀面,坤宁宫的德全公公突然来传旨意,传良辰速去储秀宫。
青芜与寸心,顿时慌张起来,不知这次又要面临什么样的刁难。而良辰却是静静坐着,她眼前浮现的是昨晚深夜他还不睡,连夜批阅奏章的忙碌与辛苦。
这样一个以国为重的男子,面上像是永远浸透在冰窖之中,每个一个表情每一句话他都要拿捏妥当,可以说在这深宫里,别人只会算计他,谋略他,陌易唐也没有能够交付信任的人,除了依靠他自己。
就连今日载着陆璇玑去迎接太后回宫,他已经大权在握,依旧面入寒霜,他的明朗与和煦,好似都存在记忆里的那个七皇子身上,那时候他有父皇看重,有母妃溺宠。在他重回帝都的这些年,面对不是生母的太后,他的日子定是步履维艰,就如同她在白府一样。
原来,自己和他的命运,竟然是如此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