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五雷轰顶,陌易唐气愤得扭过身子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看,“朕为你挠心挠肺这么些天,就换来你的冷言敌意?白良辰,你没良心。”
电石火光之间,良辰将这些时日的事情串起来回想了一遍,那日太后赐宴,他匆匆赶来,她分明自他的眼中看出些许的惦记,在得知太后和陆璇玑还未曾为难她的时候,他瞬间放下紧张状态的神态一直晃荡在她的眼前。
可是,后来陆璇玑划破脸的时候,他不信任自己,再后来太后命人张嘴的时候,他不帮自己,最后竟然下令禁足了一个月,还有这些天的不闻不问。
原本自己是可以淡定面对这一切的,她就没有想要跟他一世一双人,那么他信任谁、宠爱谁都与她无关,可是不知道怎么,自相处的这些天,便仿佛再也无法放逐这些心,这些天他的不闻不问,她竟然滋生出委屈的憋闷来。
她十分害怕这样的感觉,却总是无法左右,只能就这样木然的,任这样的感觉将自己束缚捆绑。
现在,他就站在眼前,对于她的控诉,他是这样的痛心疾首,像是被冤枉一般,用语言已经无法诉诸自己的苦衷,只能用怒吼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在他的抓狂怒吼下,良辰只觉得被禁足这些天的烦闷愁绪也一扫而空,在这一瞬间,释怀和苦涩同时交叉着流淌过她的心田,良辰低头,这才发现,原来经过这一次的较量,是她自己迷失了心情。
这些本不该属于她的情绪,在寻找一个喷涌而出的宣泄口,理智回归的档口,她及时堵住了自己情绪的过于外漏。
眼神一片空茫,看着他,嘴角的那抹习惯性的笑容不见了,换成了无谓的茫然,“臣女有没有良心,不劳烦皇上操心,没良心又死不了,比不上没脸面的。您别这样看着我,臣女睡的有些糊涂,说话拿捏不住分寸,皇上要是听着不舒坦,出门左拐,不送!”
她的话像是掺着冰渣子,能将他沸腾的血液冰冻封住,可又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她那副神情竟然觉得心疼,仿佛有一种东西慢慢将心揪紧了,压抑的透不过气,便挥手遣散一旁的宫女太监。
看着他的举动,良辰不明所以,只能将眼睛瞪的又大又圆,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本能的将身子骨裹进锦被里,又向床角缩了缩。
寸心连带青芜,心有余而力不足,皇上的话不敢不听,只能出去,顺便将门带上。
等内室只剩下他和良辰两个人,陌易唐这才走近她的床边,“现在没有旁人了,你为什么不和朕说话了?哑巴了?心里有什么不爽快的,都说来朕听听。”
良辰大大的眼睛里晃过一丝讶异,只是一瞬间,便被浅浅的嘲讽弥漫遮挡。
她伸手将被子拉的更高些,挡在自己下颚边,瓮声瓮气儿的开口。
“等哪日知晓了皇上都为臣女做过了什么,再说也不迟,不然皇上又要数落臣女没良心。至于这次宫里盛传的国宴秀选斗芳菲,臣女还要恳请皇上,看在臣女烫伤未愈合的份上,免了臣女出席,不然又冲撞了郡主,到时候臣女可没九十九颗珍珠赔了。”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你这是在跟朕置气?”
陌易唐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看她,在屋子里绕着桌子走了几圈,慢慢平复了情绪,这才将目光定在她身上,甚是笃定的开口。
“璇玑受伤那天,你就在坤宁宫,定罪一事,你是跑不掉的。”若不是借由取珍珠回关鸠宫,就凭着太后一贯的狠厉做派,她能不能活着出坤宁宫,都是未知数。
“这么说来,臣女还应该多谢皇上搭救之恩,是吗?”
良辰嘴角勾勒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来,然后将锦被一扯,动作之大,惊动了卧榻帷幄的金曼流苏,在宫灯晕衬下,摇曳生姿,她看的心烦,一把将金曼流苏拽下,扔在冰冷的宫砖之上。
“可皇上知道宫内外都如何议论这件事的。”她指着地上的流苏,“呶,臣女就像它一样,主人高兴,它就是矜贵的帷幄,漂亮又华贵,惹的主人不高兴了,就被扔在地上,人人都可以践踏。”
陌易唐的眼神跟随她的纤纤玉指,看向地上的流苏,原本金曼镶边,灵动漂亮的流苏,散落在冰冷的宫砖上,蜿蜒匍匐于地,没有了原来的美态。
听着她的怒言,他鬼使神差的上前一步,蹲在流苏跟前,伸手将金曼流苏拾在手心,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周旋压抑的气氛,头顶上方就传来良辰略带冰意的语调。
“这一次,您心情好了,给拾了起来。难保下一次它还能有如此福分。”夜里还有些凉意,可她却感觉不到,只着中衣,赤着脚下了床,走到陌易唐的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皇上该知道的,入宫非我愿。专宠于宫也,不过是子虚乌有之事。可皇上偏偏做的天衣无缝,让人觉得我霸尽了恩宠。国宴秀选才传到后宫,这两日关鸠宫都快被你的那些莺莺燕燕踏破了门槛,明面上都是来恭贺我因祸得福,实际呢,真是托皇上的福,臣女再一次成了众矢之的。”
后宫粉黛的缜密算计,一环连这一环,良辰本想借由此次禁足,退出众人视线,没想到他轻飘飘一个国宴秀选的口谕,就再一次将她拎出来。
“臣女就知道,您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的。”说完,她一手夺过躺在他掌心的流苏,又丢在地上,“皇上乃七尺男儿,又是一国之君,还会再弯腰捡起这不起眼儿的小玩意儿吗?”
“白良辰,你非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同朕说话吗?”陌易唐气的眼珠子都直了。
“您是皇上,谁敢忤逆。”白良辰挺了挺身子,一副豁出去的架势,“皇上若是不高兴,大可治白良辰大不敬之罪,关进宗人府,一了百了,总比在这宫里,每日活在担心受怕中好。”
她这样强势的回敬,陌易唐反而笑了。
这是怎样一种孽缘。
白良辰皱眉,不明所以,退开两步,再看他,“皇上,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