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如今已经有一位贵妃,若论多走动以维系关系,陌笑之没道理舍弃陆璇玑而择良辰,可想而知,良辰前脚入宫,公主后脚前来的因由。
一如初见,陌笑之依旧一身飒爽,还未进来便将随身侍女紫苏摈退了下去,“你们都在外面候着。”
良辰眼观鼻鼻观心,示意青芜出去,顺便将门阖上,给两人留了独处的空间。
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陌笑之几步走到良辰跟前,噗通就是一跪。
良辰被惊的一跳,还未等她开口,陌笑之直挺挺跪在地上,“求您看在浣儿的份上,救救景王。”
伸手欲将人扶起,陌笑之自然不会说‘不答应就长跪不起’的胡话,她是千金玉叶之躯,这一跪足以表明诚意,“我可以保证,皇兄无半分争夺的意思。”
“他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太后哭诉那场面她虽不在场,也能想象到是如何的失控,免不了要明里暗里的指控陌易唐不顾手足之情。“这件事上,皇上也很为难。”
心中所想,语有所达,陌笑之怔愣的看着她,转而一笑,“你这是在替皇上哥哥打抱不平嘛?”
良辰被噎的脸色泛红,“我是就事论事。”
“景哥哥和唐哥哥,当初是父皇最为看重的两个皇子,要不是德妃那件事,父皇没准会将太子之位给予唐哥的。”陌笑之揪了一撮头发在手中把玩,绕着圈儿,“景哥哥就是这性子,觉得这深宫大院的拘人,成人礼之后母后越发的就管不住他了。其实父皇早有接唐哥哥回来继承的意思,是母后一直在里面周旋,她还寄希望于景哥哥有朝一日能折服于权势。”
“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向我证明,景王无心争夺帝位。”
“皇上念及骨亲外派封王,按照你说的景王不欲争夺,这不正好合他的心意么。如此一来,景王乐的做个闲散王爷,皇上也能大展治国抱负,两厢得益的事情,我不知道这还有什么凶险。”
“西夜朝廷,世家大族霸占朝纲由来已久,唐哥哥即位之后也是一番整顿的,现在朝臣多数是堂哥哥心腹重臣,唐哥哥顾念手足之情网开一面这是不假,我就是怕底下那些人不这么想。”
她将手中把玩的那一撮头发甩开,兀自笑了笑,“景王不死,就一日是个祸患,他们会吃不香,睡不着,生怕景王回来将王位夺了,到时候他们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良辰自她笑意盎然的眸子里却看到了刀光剑影、继而眸子便冷了下来,“景王明日就要领命前去封地,有没有命活着到封地,我真的很担心。”
“你想要我怎么办?”一说正经事,良辰忘了与她之间的尴尬,一派磊落,“皇上未必会听我的。”
“听不听是他的心思,劝不劝全看你的态度。”陌笑之笑的一脸笃定,“景王若是亡了,往日的旧部恐怕也不会就此罢休,势必要闹上一闹,到时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眼下外患尚未攘除,你也不想皇上哥哥的江上不稳,我说的对不对?”
她的话,良辰无从反驳,陌笑之见她一副沉思就知道话说到点子上了,也不再多坐,起身告辞,临行前一手扶着打开的门,头也没抬的丢下一句,“正事说完了,说件私事。舅舅派人暗害你,远兮以为你命陨邺城,他这些天一直过的半死不活的,你若还惦记着往日的情分,就见见他吧。”
陌笑之说罢,开门离去,渐渐低靡的脚步声像是敲击在心尖的木鱼,伴随着她最后丢下的那一记惊雷,轰的良辰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最后还是随着时间推移,折射入屋的光线太过刺眼,良辰这才抬手挡了挡。
青芜是知道前因后果的,陌笑之离去后,她没即刻进去,其他想要进去伺候的宫人也被她拦了下来,到了此刻见她闷坐了好半天终于动了动身子骨,这才吩咐身后的宫婢,“我作了几样姑娘爱吃的小菜,在小厨房,你们几个去热一热,端进来。”
白色的瓷碟盘子刚摆上来,外面就传来内监的传唱,“皇上驾到。”
良辰刚净手打算用膳,还没暖热锦凳就起身相迎,见他满头是汗,嗔怒一声,“皇上这么急是要做什么?”
“笑之来过了?”有宫婢递上来锦帕,他也不接,良辰只好自个接过来替他沾了沾额头细密的汗珠子,良辰身材本也修长,可在他面前到底还是略显娇小,只能踮着脚尖。
“皇上怎么还是这么爱监视人。”
他倒是体贴,弯着腰就着她擦拭的锦帕,“在宫外就算了,现在在宫里,万事都要仔细,朕可不想出了岔子,以至于悔恨终身。”
“她是你妹妹。”良辰咕哝了一句,转而将锦帕给个青芜。
“朕也记得,她是景王的亲胞妹。”他像是已经料到了陌笑之所为何来。
“既然这样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也不全是因为陌笑之的游说,景王那个人,她也是见过的,对于他不争的性子心里还是有些把握的,“免得到时候真出了岔子,反倒误了您一片好心了。”
“这事,依你该如何处理。”他眼皮子也不抬,在良辰的伺候下也净了手,坐下夹了一筷子菜肴入口,还不忘夸赞青芜两句,“你这丫头跟你,手艺也学精了不少。”
“回头我赏她。”良辰也不拐弯,直接道出心中所想,“既然要外派封王,倒不如做的漂亮些,留他在宫里住些时日,等风头过去,底下朝臣见他没存那份心思也就罢了,现在这么棘手,主要还是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
“依你。晚间宴会时候,你奏请,朕同意便是了。”
这便是白给的人情,让她卖给太后和陆家的,心里说不触动那是假的。
见她挑着米粒子,眼睛咕噜转,就猜到她的心思,“反正她们求的是你,又不是朕,这恩情你担得起。再说了,就是朕亲自下令将他留在帝都一段时间,没准她们还觉得朕别有居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