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示意了下发愣的青芜,小丫头这才从担忧中勉强挤出个笑脸,将一锭银子奉上,“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喝口茶水的功夫都没有。”
宫里传旨的公公向来都是将话带到,扭头就走的,不会多做滞留,青芜这样说也只是例行公事的圆圆场面。
良辰颔首,对青芜的识大体表示赞赏,耳边就传来内监略带尖细的声调,“白姑娘,皇上还有口谕,让您即可随杂家进宫。”
按理来说被宣入宫之人准备妥当之后申时入宫,晚宴该是酉时起宴,这会晨阳初露,离进宫时间点还早着呢,心里疑惑便脱出而出,“说是什么事了吗?”
“姑娘不用惊慌,是好事儿。”内监收了银子,喜滋滋的开口,“皇上说了,因为旅途劳顿,恐怕您元气不足、营养不佳,已经着令太医在关鸠宫候着了,给您把脉调养下身子。”
再怎么不想面对宫里的是是非非,如今他已经下令,她便不得不赴宴,早或者晚并无本质区别,如此一想,良辰也不再多费口舌,换了衣衫就跟着内监进宫了。
与第一次进宫大庭相径,这一次依旧是一轿到关鸠宫门口,庭院内的梨树赘满沉甸甸的果实,树下站着的依旧是一声翠色宫装的寸心,应该是早得到消息知道她要回宫,才听见外面内监的传唱,就一路小跑着到轿子跟前,打帘将良辰迎了出来。
然后退后几步,跪地行礼,“奴婢寸心,恭迎小主回宫。”
在寸心身后,还跪着一溜排的内监和宫婢,耳朵里灌入的全是他们对她高呼请安的身影,带着一众宫廷特有的气息,轰鸣而来。
大概好久都未曾听到这样的请礼的缘故,良辰竟然觉得有些陌生,连带着心房都跟着这呼声轻轻颤动。
“都起来吧。”
话刚铺出口,寸心一个箭步就冲到她身边,在身边低语,“奴婢刚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外面窥探,若是没看错,好像是意如殿那边伺候的。”
话尽她端看良辰脸色,后者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拂开她的搀扶,背影笔直的举步走向关鸠宫正殿。
兜兜转转,还是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她的心境全然不同,想到宫里那个陆姓的庄妃,争还不争这个问题,在良辰心里盘旋不下。
宫殿里干净亮堂,不像是许久不住人的模样,步入进去,还燃淡淡的熏香,是她最喜欢的那支。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再回想几个月前发生在这里的恩恩怨怨,良辰不禁感慨万千。
皇宫似乎有一种独有的气息,一目触及就能将她掩藏在深处的记忆轻而易举的挑起来,那些痴笑癫狂的过往在脑海走马观灯的一一掠过,再次归来这深墙大院,良辰还是自心里有种抵触,宛若这个宫廷是个会禁锢她的牢笼。
身后暮然传来一堵温热,还没等她惊诧的喊出声,熟悉的龙涎香气已经窜入口鼻,心中徘徊不定的犹豫,刹那间被陡然滋生出的安心取代。
“怎么了?”不用猜也知道,在这深宫敢明目张胆将她圈入怀中的,除了陌易唐,别无他人,“若是不喜关鸠宫,朕还有一处,保证你满意。”
他附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从耳膜一路浮洒入心窝,“朕的乾清宫,你觉得怎么样?”
见她不言不语,他也不恼,“想什么呢?”
闻言,良辰终于知道自己陡然的心安是为何了,原来不是这种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感觉,若被他的气息一填充,冰冷的宫殿也会成为最满意的安身之所。
返身扬头,看着柔媚的阳光将他的下巴镀成近乎透明的黄色,映着他身上的明黄的朝服,竟有一种和美的温柔。
该是刚下了朝,就赶赴关鸠宫了。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在想皇上又以权谋私了。。”
“朕也是担心你的身子,怎么能算是以权谋私呢。”连他自己都说着说着笑了,也觉得打着替她调理身子的幌子将人拖进宫里来的行径,简直跟动了情的毛头小子无无异。
正说着,前面忽然有太监禀了一声,“太医到”。
紧接着就是几个太医拎着药箱,鱼贯而入,良辰自他怀中退开。
还未站远,就被陌易唐攥住手腕,尚没有反应是怎么回事,身子已经被他稳稳又圈在怀里,拥着步入内室,他的动作稳健有力,一步一步坚定而沉稳。
“太医都跟朕进来,她这身子底一直不好,看看怎么调理调理。”
她看着他的满怀深情的温柔,再看看一旁伺候的寸心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不由动了动身子,“我自己走。”
“谁惯的你就喜欢跟人反着来的性子。”他还是往常那般的训斥语气,却再没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凌厉,相反的,还渗透包裹着蜜一样的宠溺。
“您啊。”
将她牵引到软榻之上坐着,见她果真安安分分任由太医把脉,他这才接过青芜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良辰那边也由人伺候着,不知是不是他眼花看错了,只觉得良辰借过茶盏,抬头见递茶的人是寸心,她身子一顿,不过一瞬,最后还是稳稳接住了茶盏,“金银花?”
“秋高火气重,这茶正好滋养。”寸心见她微微皱眉,以为是不喜金银花的气味儿。
良辰没再说什么,恰好太医一通诊治完毕,陌易唐也将目光收回来,起身相询,“怎么样?”
“回禀皇上。”太医毕恭毕敬的躬身答复,“臣等会诊,都觉得姑娘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加之药膳调理便好。”
像是早料到这个状况,他板着脸问,“那需要多长时间?”
“依臣看,少则两三月,多则半年。”太医在宫里摸爬打滚这么多年,眼力见还是有的,“这还是快的,一切要看姑娘是否配合。精心调养自然事半功倍。”
听到这些,良辰顿悟了,见他一副担忧的模样嘱咐太医去开一些滋补的药,便遣散众人虽太医去抓药、熬药,良辰唇角浅浅一勾,“还说不是以权谋私。”
内室只剩下两人,他倒是不再做出威严的模样来,而是将她一搂,再一歪,两人顺势躺倒在软榻之上,“你这身子太弱,若是将来有孕,遭罪的还是你。倒不如现在调理好了,朕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