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帘而出,孟府早有护卫开道引路,入了孟府,一路分花拂柳,叠石成山,点亭应景,流水成渠,良辰是见识过皇家园林的,此刻坠入孟府,竟半点不觉得逊色于皇家。
“东家真是别出心裁。”良辰如实道出心中所想,“有这么一处宅院,谁还有心思离开啊,真叫人流连忘返。”
隔着假山就听见扑哧一声,纸扇展开的声音,良辰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一人身着白袍、袖口滚着青丝绣线,从复道缓缓而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良辰返身,与来人撞个脸盘对脸盘,“你?”
“你!”
一声惊呼,一声确定,然后两人便相视而笑了。
良辰只觉得自打到了邺城,这熟人是粉墨登场,一波连这一波的出现在她的视野。
穆辽晨觉得讶然,“景公子,良辰,你们认识?”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景公子。”她这句话按照旁人理解,很难不忘歪处想,偏偏他哂笑的聊表关怀,“那把匕首用的可还顺手?”
“的确是好东西,还救了我一命,只可惜后来丢了,再没寻着。”
听着她话里不无可惜,他只淡淡的,“再送你一把。”
穆辽晨已经反映过来两人应该碰过面,但不至于到熟络的地步,“良辰,景公子也是熔铸高手,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一下他,如得他不吝赐教,将受益终身啊。”
景公子这才注意到穆辽晨,那五十万两的单子,只是文书经他手审批,现实接触幕府的都是孟府下面的人,是以景公子并不认识穆辽晨。
下面的人适当的附言解释,“这是幕府的掌事,那批长矛,就是定了他家。”
“这样啊,那你请幕先生,先去将生意办妥。”景公子说的办妥,也就是交订押金、签订书面协约,双方签字画押之类的,“两位忙,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良辰见他离去前的神色匆匆,便随意问了一句,“你们东家这么急,是做什么去?”
领着她和穆辽晨去签字画押的随从答道,“是小小姐在学堂又闹了事,景公子这是被私塾请去的。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勒令退学。唉……”
自幕府出来,天色还早,穆辽晨已经定了车队回风波庄,想要尽早将这批长矛赶工出来,好早日交货,临行前将良辰送至幕府在邺城的宅落暂住,“十日后交货,伯伯再来接你会风波庄,这几****权当散心,在邺城游玩一番。”
说罢,留下百两给良辰以备不时之需。
良辰本想推辞,可的确身上的银子已经不够回程,索性大大方方收下。
穆辽晨见她收下,这才放心离去。
余下几日,良辰都是带着青芜顺着邺城四处探访,每到一处青芜都能说出其后的典故。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你这都赶得上女太傅了。”良辰不过随口夸夸,青芜却是羞红了脸,嚅嗫了句,“都是夜公子给我说的。”
又是夜白衣,良辰心里一咯噔,直觉情况有些难以控制时,青芜已经开口了,“说来,我都没好好谢过夜公子。”
良辰扶额直直想叹气,青芜只当看不见,“小姐,你说我们将夜公子约出来吃顿饭怎么样?”
“你见过哪家女子约男子的。”
“这有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的,又不是干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羞愧的。”青芜如实道出自己的想法,“小姐,你就是活的太小心翼翼,太压抑感情了,明明心里想着念着某个人,就是不肯承认,我都替你觉得辛苦。”
“打住。”心里有些发虚,良辰不敌青芜的念叨,缴械投降,“我这就去请夜白衣。”
邺城西靠扶摇山,哪里枫树成行,入了秋红枫火辣招展,喜不自胜。
良辰定的就是这里的一家饭庄,因离城区较远,人烟并不多,菜品也不是丰富,但胜在野味独特,再配上店家自酿的小酒,当真是好享受。
夜白衣进店就看良辰亲自动手烤着野味,那模样倒是惬意极了。
良辰的心思他不是不懂,上一次合计做米糕时候他就所察觉到良辰的排斥,这些天下面的人有回禀说看到过她同青芜携手同游邺城,却一直没有招呼他这位东家一块,夜白衣心里明了,自己所猜定是差不离了。
偏偏今日就还在教内跟老爷子商讨对策,冷无颜也在场,府内的小厮传话时候连他自己都愣了,红绯离他比较近,能看清他明显身子一僵,还没等她细想,夜白衣已经随便找了个借口,撤了人。
隔了这么多天,如此郑重的请他到如此偏僻的地方相见,夜白衣想当然的以为良辰是有话要同自己说。
事实上,他这回是多想了,良辰耐住了性子,愣是什么话都没说,只一味招呼着烤野味。
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夜白衣不无自讽的笑了,他还真是自作多情了。
倒是青芜这丫头,三两步就跟在自己身后,一会一个笑话的逗乐。
气氛还算融洽,如果不算上不请自来的这批人的话。
“我当你走那么快是做什么呢。跑这种乡村野外的,跟谁厮混呢。”
良辰今日只当是牵线搭桥,青芜与夜白衣有无夫妻缘分还要靠他们自己的相处,是故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个和事老的忙前忙后,乍一听如此直冲冲的问话,不免惊诧的抬头看过去。
为首的是个脸正眉浓的长者,周身上下穿着全黑的袍子,连带面色都跟淬了冰一般,一脸寒霜的瞪眼看向她们这边。
青芜被他一句话激吓的有些面色潮红,羞愧的低下了头,不知所措的攥着良辰的衣角。
良辰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抚。
那长者看良辰不答话,气的吹胡子瞪眼,“无颜,推我过去。”
良辰这才看清,原来这男人是坐在木轮椅之上的,他身后立着一朵娇艳艳的女子,推着他前行。
人之身体发肤,皆是常态,良辰并不慌张他的双腿不能行立,而是夜白衣开口的话,“爹,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