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她心里所想的那个人就出现在视野,依旧几个清俊小生的抬架,半点看不清他的容貌,只听他的声音,“歇好了,就开始吧。”
口吻清清淡淡,良辰窥探不出半点其他意味来,只好掩了心里的疑惑,端出求教的架势,“不知道公子留下我,是要交代什么事?”
“两件事。第一,这些日子不是故意不教你,而是有事不在府上。”
她设想过千万种开口的话语,唯独没料到他会主动解释,良辰说不清楚自己是何感觉,更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反应来应对他突如其来的解释,只好转移话茬子,“那第二呢。”
“你做饭的手艺……”感觉到有人在拽他的衣衫,软较内的人,顿了顿,紧接着,蹬的一脚就踹了过去。
轿子左右颤动了两下,好在动静比较细微,良辰心思不在那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了,又要说不好吃么?她虽不标榜贤惠持家,不过但凡是个女人,任谁都不想被人当面指出疏漏。
“挺合我胃口。”轿子安静了下来,轿内人的声音带了些动手过后的气喘,“除了咸了些,其他都很好。”
正说着,身后的人又攀了上来,公子立即送了一脚过去,这次的动静有些大。
听了这句话,站在软轿前的朴垣立不淡定了,心里道:爷,您是好了,只是苦了我们这些跑腿的,一下午不知道奉了多少次茶水。
这还不说,更要命的事,这位主口若悬河的教习,朴垣立每次还要小心翼翼的避开白良辰的注意力,偷偷从软较后将茶水递进去。
朴垣立心里有些不平衡,对有人趁机骚扰的行为,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忽视。
“垣立……”公子有些咬牙切齿了,然后大幅度摆动的软较,瞬间清净了。
良辰看着左右摇摆的软较,有些纳闷,试着站起来走到软轿的一侧,这个角度正好透过丝帐缝隙微微窥见轿内人的侧颜。
好干净的一个男人,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袍子,领口微敞,虽不庄重却自成一派风流形态。
良辰吧咂了下嘴,心想道,陌易唐就不会这样子打扮。
侧面望过去,隔着随风撩动的白色丝帐,若隐若现,只能模糊瞧见公子的眼尾有些上扬。一手擒着紫砂壶,慢悠悠的品着,他兀自说着,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良辰的注意力正在他身上。
良辰又不免想到了陌易唐,想到他的眼睛也很大,而且单眼皮吊着,出乎意料的漂亮。下意识的就联想到民间的一种面相说辞,说是有这样面相的男人通常很执着,一旦投入就不会轻易放弃……
她正想着陌易唐也有这样的眉眼,那他为什么就放弃了自己的时候,软轿内的公子似乎发现了什么,微微提眉,随机眼帘下垂,那相似的眉眼一下子就变了。
“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看,可不是好习惯。”他的声音低低的,“你想在我身上找谁的身影不成?”
良辰在他笑声里慌忙低下头,哄得一下脸就红了。
孟瑶适时出来圆场,“不是说断刃的事么。公子,我可以不回避吗?”
“可以。”像是不忍刁难良辰的尴尬,他侃侃而谈说起了熔铸。
见他教习的如此用心,良辰也认真起来,“听说炼刃术,一炉钢必须冶炼七天七夜之久。”
“的确,想要打造削铁如泥的刀刃,就要拿出十年如一间的魄力来。”
见她眉头皱巴巴的,他又笑了,“吓你的,没那么长的世间,但是对空气中的湿度、灰尘、矿石以及炉火温度的要求极高。好刀不能用完全的熟铁而是三层夹钢,火候也很关键,早了生铁,晚了太软,并非很多人以为的百炼成钢。”
朴垣立一直在使眼色,他恍然顿悟自己拖得太久,说的太多,赶紧收尾,“这些日子你拉风箱,应该对火候有点把握了,今日天色不早,就这样吧。”
等到那袭白色的身影走远,他这才从丝帐内缓缓走出来,盘坐了一下午,两腿有些麻,朴垣立见他走一步停一步的,赶紧上前搀扶。
“皇上,您该多休息,这样一路颠簸的来回帝都和风波庄之间,微尘只怕您龙体吃不消。”
他摆摆手,“宫里凌峰基本能稳住形式了,你去一趟邺城,看看白柏青最近都走访了哪些人。顺便打听一下幕府上次谈的五十万两的单子,是谁家在募集兵器。要确定是民间私用,就侧面帮幕府敲定下来。”
说着,好像是想起来什么,眉目提了提,冲着轿子说了句,“你还不出来,不嫌闷得慌。”
四四方方软较内,躺尸的某人慢慢爬了起来,哀怨了,“不就是想瞧一瞧,是哪家姑娘让您这么耐性子哄着、供着的,至于一直踹么,躺下我都看不见,还要帮你用口技圆谎。”
“嗯。”他淡淡颔首,“杜子益,这段时间,别让朕知道你用公子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
“厄……”杜子益和他的小侍从都惊呆了,等到看不见他远去的背影,眼巴巴的对着朴垣立道,“现在招摇撞骗的不是我,是咱们的陛下吧。”
朴垣立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叹口气,大步跟了上去。
七月流火的时节眼见就要过去,秋高气爽的征兆正一步步的显现出来,各家各户正想乘着天气放晴晒铁。
幕府这些杂事自然轮不到良辰插手,这段时日她的主要目标就是蹭着公子学技。
可事情哪有苏陵香想的那样简单,自上次那次私下教习,良辰也有四五日没有见到公子了,自然他也没有再露面在熔铸坊。
坊内的几个老师傅已经按捺不住,四下打听公子的去处,“莫不是我们那日说了什么话,违逆了公子?”
“我好像听说那日公子单独留下幕府那个白良辰了。”
然后一众人就将视线都投注在良辰身上,她被盯着有些毛骨悚然,“我也不清楚……我那天就是偷偷……试图……盯着他看了一会……”
孟瑶杀了她的心都有了,谁都知道公子有洁癖,脚不沾地、面不示人,这是规矩。
她逆了也就逆了,怎么能说出来呢,这不是自己拉仇恨么。
太过诡异的安静里,众人加大了视线的焦灼度,依旧眼巴巴望着良辰,要知道,能在现场得到公子的指教,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一次啊。
“良辰?”短暂的安静对峙中,忽然就有公子的声音。
良辰被吓了一跳,心砰砰乱跳。
他竟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