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男人如今在帝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乡村破野的。
良辰没有出声,使劲嗅了嗅,没有闻到熟悉的那股龙涎香,心里嘀咕着莫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还是诚如青芜说的,白日里想的多了,以至于梦到也不解馋,现实中都能错把别人认做他。
“谢公子出手搭救。”看着圈在腰肢上的那只大手,良辰新乡,差不多就算了,她还真回头去瞧瞧不成,就照着这蹭来蹭去的人,没准她一回头,还没看清人家长相,就被挤到他怀里去了。
可是私心里又觉得不甘心,身体根本不受大脑控制的想要回头看看,是不是他。
她咕哝着身子想要转身,突然身后就又传来很清晰的声音,隐隐还带着笑意说,“姑娘这是打算投怀送抱,以身相许?”
良辰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听着身后人无耻的调笑,身子却是不敢再动了。
周围人都在翻来覆去的趁着低价挑选自己心仪的兵器,没人注意这厢良辰被噎住的脸色,看着那男人张开了臂膀将她纳入怀中,还以为是一对璧人呢。
看这样依旧禁锢在腰间的大掌,这下良辰不悦了,“你可以松开了。”
“你说,我要是吼一声,你是对面派来探底的,你还能不能平安走出去?”
鉴于这事她做的隐蔽,实在猜不出这位怎么看破的,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就是这人跟踪了自己,而且她与苏陵香自幕府就分开,这人铁定是那时候就尾随上了。
良辰不说话了。
那人好像很爱笑,或者遇到了开心的事,反正又低低笑开了,“以退为进,不动制动,嗯?”
良辰能感觉到他一定是不经意撞破她的,然后顺势调戏一番。
所以,他才不管良辰在没在听,而是兀自点拨,“你看着这兵器铺好巧不巧的就跟幕府家的正对面,很显然就是杠上了,找幕府不自在的。”
他又说了两句,大意是幕家这样硬拼,是没脑子的。
因为周遭人比较多,他又分心护着不让旁人再蹭着她,话就说的有些断断续续的,良辰听的凝神。
良辰努力从他的声音里探寻记忆里那个男人的味道,奈何身后这厮的腔调极致风流,显然跟陌易唐千年不变的嗓音,有着千差万别。
明明没有看见他的脸,明明是不认得的陌生男子,可听着他如此慢悠悠的点拨,良辰却好像是围在暖炉边上坐着的温暖夜晚,莫名的有种不用思考任何事情的安心。
她没有过多的时间思考这种心安从何而来,因为他已经放开了她,原本贴合在她腰间的温度,也没有了。
应该是长时间没有得到良辰的回应,他走了。
好像这个男子不曾出现过,可脑中却回响着他最后的提醒,“他们价格低,就让他们卖,总归有卖完的时候。等到这里山穷水尽,不就是你们幕家兵器的天下了。随便搓扁捏圆都行。”
良辰还不太敢相信你,那才那个提醒是真的,小厮挤到面前,“小姐,您没事吧。”
良辰摇摇头,在小厮护卫下,出了唐逸兵阁,放目看过去,大把人群向唐逸兵阁涌入,仅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没有动静。
离的有些远,仅仅能看到车内有个年轻公子的身影,却看不清脸,刚想走过去问问,车夫已经放下车帘,打马离去。
“那辆马车看见没有?”良辰指给小厮看,“上车,给我盯上,看他们在哪里歇脚就行。”
小厮因得了良辰的吩咐,不敢跟的太近,驾着车慢悠悠的后面,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是哪家闺阁千金出门采办胭脂水粉呢。
风波庄横向发展,一条安长街贯穿风波庄南北,东西向的再斜插出来几条小道,缀满琳琅商铺,成就了今日的兵器之地。
跟了一整条街,等路过幕府匾额,良辰有些端坐不住了。
隔着帘子问驾车的小厮,“前面不久没路了?不要让前面的马车发现了我们。”
“小姐就放心吧,他们肯定在前面歇脚的。”小厮的回答很是笃定,“咱们幕府是依傍着安长街最南头建造的,可您不知道,在幕府南边,那里才是风波庄最好的地段,有浮游山,有活水源头,很多世家大户都想在那里布宅的。”
小厮所言果然不假,那辆马车果真在一处大宅院前停了,良辰吩咐道,“继续走,不要停。”
擦身而过的时候,良辰用食指微微挑开车帘,向外看去,够过这细微缝隙折射的光亮,正巧看见大院匾额上提着几个清瘦的大字——杜府。
马车在最南头调转了头,就在良辰以为跟踪的天衣无缝的时候,暮然听到一声轻笑,“幕府现在跟人斗上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这一茬。”
挑开的车帘来不及放下,良辰一眼望过去,就见到一清瘦背影正立迈腿进院,听到车辘轱的声音,站在他旁边略显魁梧的男子开口,“公子,这马车好熟悉?”
良辰再不敢偷觑,一把放下车帘,只听见有个声音慢悠悠的,低声说了句,“是她。”
那声音像是透过层层迷雾的海面,隔着千山万水跋涉而来,有些含糊不清,可偏偏就是这种含糊不清,跟更让人觉得无比熟悉。
良辰认出了这声音,他就是方才在唐逸兵阁的那个男子。
良辰扶着胸口,觉得有些喘不过气,驾车的小厮却出声了,“小姐,我原来还以为您是怀疑他们跟唐逸兵阁有关,才要跟踪的呢。”
“怎么?”良辰一听,觉得小厮肯定知道些什么,“你知道他是谁?”
“玩熔铸兵器的,谁不知道杜先生啊。不过看年纪,刚才那位公子肯定不是杜先生。或许是杜先生的公子。”小厮猜测着,大概是砸吧了嘴。
“要真是,那可就是兵家的名人。”
“名人?”良辰沉思,若是名人,那也就说得通方才的那一通点拨之语,也间接表明,此人不会是陌易唐了。
说不清心头萦绕的是何滋味,私心也知道,是他的可能性不大,可那声音,她就是止不住的会联想到那个人。小厮一说顿觉不可能,到底是有些失落的。
可陌易唐没来,她有什么好失落的?
小厮以为她不信,“比醉归里的头牌还要红。”
良辰满脸黑线,这比喻……
等到马车渐渐驶出视线,有人就纳闷了,一路上放低速度,不就是为了将人引到这一处,怎么又不相认了。
“垣立,幕家老爷子去邺城,好像不止是为了进货采办,还商谈一笔五十万两的单子。你去活动下。”
这话说的半隐半透的,朴垣立觉得自己越发不懂这位主儿的想法了,“成?还是不成?”
才问完,就被斜了一眼,“成了,她还用得着来找我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