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升知道他心里不好过,识趣的退出了内室,给他单独留了空间。
而陌易唐则是眼圈一红,只觉得涩涩的,继而狠狠用劲的闭上了眼睛,阻止宣涌的酸涩泪意。
自他记事,也不是没有遇到难事,可未曾像今天这样,如果世间事,皆可偿愿,他情愿这辈子从没刻薄过这个女人。
没刻薄,就不用空怀着对她的惦记与担忧,处理繁华社稷。
可是,他不是一般的男人,是是这个天下仅有的王者,是必须面对再大困苦,也要冷睿镇定的帝君。
所以,她的倔强,与他的权力碰撞,注定会成为他治国经略的牵绊,注定成为他的不省心。
原本,他觉得站在权势之巅,即便她受了委屈,他总有机会替她讨回来,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她所有的委屈,都是他给予的。
诸如现在他的纳陆璇玑为庄妃,他就止不住的在心里想,要是良辰知道了,会不会扭着眉毛生气,会不会如同得知陆远兮情定笑之一般,气的大动肝火。
私心里知道这样的胡思乱想有些违背常理,可还是止不住的,甚至有些期待看见她的反应。
可回应他的,只有关鸠宫内室冰冷的床铺。
到现在,陌易唐才知道,所有看似华耀的东西,在心里欢喜的那个人面前,终究只是一粒再卑微不过的尘土。
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任凭他是这个帝国仅有的王者,也做不到只手遮天,更做不到挖出她的所踪。
如此纠结无力的各种假想,仿佛夺取了他所有的呼吸,直到身子一个跄踉,无力的瘫坐在床铺上,黑暗里,他这才放松了对这个金器银光的权力世界的追逐。
这一刻,他只想躺在她曾经睡过的床上,感受那些个****夜夜,捕捉她的心跳,感受她的体温,融入她的世界。
那双平日里总是冷睿自持的眸子,此时却沉陷出迷茫的神色,就那样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无意识的在床上滑来滑去,明明没有呈现出要求与渴望一类的欲望,可他却觉得越来越贴近她。
这样求而不得的局面,只能在一言不发的空寂中慢慢变得消极,变得无奈,最后酝酿成一个信念:若是寻不回来她,他好像也没有力量在这个角逐场上再较量下去了。
原以为争权夺势这条路已经很辛苦了,所以只身面对错综复杂的朝堂,他选择与陆家纵横捭阖是最正确不过的抉择,如今看来,面对这场感情的苦役,他宁愿此生从未有过庄妃,从未结识过陆家璇玑。
存心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当今万岁爷歪着身子想人的呆呆模样。
她为他这样的怔愣突然觉得惊慌,“奴婢参见皇上,不知皇上会来此,还请皇上恕罪。”
陌易唐却是极快的闭上眼睛,眸子呈现出的心悸,连忙收拾妥当,再睁开眼睛,又是那个平日决胜天下的君王,“没事,朕就是见这里没掌灯,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存心赶忙请罪,“回皇上的话,原来白姑娘在的时候,交代说新帝临位,百废待兴,后宫开支数额庞大,关鸠宫一切用度,不必要的开支,能省则省,所以,过了亥时,就会灭灯。白姑娘现在虽然不在,可她说过的话,我们这些宫人还照做不误。”
“她这样说过?”陌易唐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唇角微微勾勒,绽放出清浅的笑意,“你们还谨遵着,朕若不赏,倒是说不过去了。也难为她这么为朕着想了。”
几句话的功夫,又交代了具体赏赐的东西,踏出关鸠宫的片刻,就连禄升都觉得万岁爷变得不一样了,原先来的时候,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现在则又恢复了清醒。
终究是太了解他的人,其实不用问,禄升也明白,皇上的前后变化,总归是跟存心那几句话脱不了干系。
清醒过后的陌易唐,自然是记得他此刻应该在那个意如殿周旋。
做戏也罢,客套也好,他总归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成大器如何护他与她将来的小家。
等到了意如殿的时候,触目都是鲜艳的红色,在理智的支撑下,总算维持了面上的和煦,心里却是就在一起的疼痛。
西夜风俗较为开放,就连皇家的纳妃也不讲究那些繁复的规矩,新妃不用顶着红盖头等着皇帝亲临,一听殿外传来‘皇上驾到’的传呼,陆璇玑领着一众妃嫔,出来接驾。
意如殿的所有宫女塔尖都跪身叩拜,陆璇玑身着粉色的喜服,如同一朵娇艳的花朵,在一堆花红柳露的女人中间,尤为惹眼。
陌易唐瞥了她一眼,相较于其他妃嫔夹杂着嫉妒愤恨的眼神,他给陆璇玑的只有一声淡淡的冷漠,“都起来吧。”
连假意的虚扶,好似都不屑给陆璇玑一个。
陆璇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倾诉,只能摆出炫丽惊艳的笑容来,在童玉的搀扶下,尾随着陌易唐步入意如殿,正殿。
一时间只剩下脚步的匆匆声,很静很静,静到鱼贯而入的妃嫔可以听到他淡然却凌厉的呼吸。
陆璇玑紧随其后,视线触及到他的那身皇服,那上面的图案张牙舞爪的散发出威严的气势。
偏偏童玉此刻传来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插曲,“皇上才去过关鸠宫,把伺候的人都赶出来,在乌漆墨黑的内室独自呆了一炷香的世间。”
陆璇玑心里一凉,还没等到她想出对策,就听见一声微微婉转的传唤,“庄妃。”
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他眉目间隐约闪烁着似笑非笑的面容,可自他唇齿见蹦出的传唤,却如同轻声的讽嗤,他说,“到朕这里来。”
陆璇玑依言走向他,简单的几步,她就像踩着刀尖子,慢慢的挪动,等到最后两步,那个男人已经等不及的伸手一拽,将她捞如怀中,弯弯的眉眼笑容增深,在宫烛的掩映下,平添了几分男人魅惑的情趣。
情形不明,陆璇玑不敢乱动,只抬头看他,在他的目光里倒映着有些局促的自己,而他的手却突然伸向她的耳际,将有些凌乱的发丝理了理,一来二往的竟生出暧昧的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