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东崖那边已经是拖不得了。那南仅一也不知是碍于面子上过不去,还是非要在缔盟第一仗上,不甘于被我朝压制住,对和亲人选任凭六部如何周旋,那南仅一愣是不曾松过口。”
陌易唐颔首,“与东崖缔盟联姻之事,朕已经下令由你全权负责。你大可放手去做。”
原先,他倒是利用过这事将陆远兮捧上当红朝臣的位子,自然那事只不过是他泄恨的路数,后来削去陆远兮那层‘陆半朝’的光环之后,与东崖磋商缔盟条件的大任,陌易唐便交付于自己的心腹重臣来办理。
知他听岔了意,汪凌峰出言提醒,“皇上,微臣担忧的并非陆家滋扰生事。”
“哦?”陌易唐已然又翻开一本奏章,一心二用的问道,“那是何事?”
见他大有一副恨不能批阅完奏章立马出宫的势头,禄升的话不由的窜入汪凌峰脑海,他本就是冷情的男子,虽说不上心狠手辣,却也是玩弄权术的个中好手。
或者他该感谢这样的为人处世之道,不然单凭与陌易唐的表亲关系,根本不足以让他屹立朝堂,成为新帝的心腹重臣。
“皇上,眼下,该担心的,是白家!”
拿捏奏章的手指一顿,“现在还不是动白家的时候,况且白柏青狐狸尾巴还没露出来,单靠吞军饷那事,根本不足以撼动白家的根深蒂固。”
“凌峰,你也不是不清楚眼前的情形,朕若贸然出手,只会打破好不容易盘存的中庸。陆璇玑才晋妃位,此事得容后再办。”
陌易唐还是埋头奏章,低头交代着,以为汪凌峰是要借刀杀人,岂料他打的并非这个主意。
“皇上圣明。”汪凌峰站直了身子,态度倒是谦恭,“微臣也是这个意思,眼下即便忌惮白家三十万军权,也不是动白家的最好时机。大可借着吞军饷一事,小一惩戒,一方面显示皇恩浩荡,另一方面也提醒白柏青收敛收敛风头。”
听他如此一说,陌易唐眼皮抬了抬,“凌峰,有话直说。”
“微臣不知皇上此话何意?”
手中朱笔在奏章上批阅,一番龙飞凤舞之后便是将一桩国务处理完毕,左手腾出批阅好的奏章,随即又捏了一本继续批阅,“朕还年轻,没有老糊涂,你饶了这么大弯子,就是为了跟朕说这么几句废话?”
他这个表弟,倒是将他的心思琢磨的透彻,知道即便下令撤除白柏青两处军务,责令回朝,也不会在此刻冒险对白家军大动干戈。
那这些劝说之词,无异于废话,只是汪凌峰怎么会有心思说废话,他的心思一向鬼着呢。
“皇上多虑了,微臣方才只是见禄升急忙忙的要前去白府,密探说是那白柏青昨夜入了城,微臣还以为皇上这是要宣他入宫降罪呢,这才嘴碎的谏言。”
为帝者最忌讳的便是身边的人嘴不严实,汪凌峰如论如何也不会将禄升供出来,“看来,皇上心里早有思量了,倒是微臣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陌易唐倒是没有隐瞒,“朕不是宣白柏青,是宣薛蒙月。”
汪凌峰做出一副才知道实情的惊讶做派来,“皇上宣那命妇入宫,是有什么打算?”
“良辰的事,极有可能是她与白雪晴,里应外合下的手。”话题总算点到正题上来了,他没有说明白如何怀疑到薛蒙月身上的,汪凌峰自然也不会问,而是顺道牵出更为让人焦心的境况来。
“皇上这是要大肆审问薛蒙月,问出白姑娘下落嘛?”
说道良辰,陌易唐变有些心烦意乱,再不能平心静气,索性放下奏章,“朕,正有此意。”
“可是……”伺候的宫人知道这汪大人进宫,一向是要与皇上密谈一番的,是故出去时候都将殿门带上了,此刻,光线唯有透过床柩折射入内,让人有些看不清汪凌峰的面色。
“皇上,微臣方才奏请有提及东崖联姻之事,进宫之前又与他磋商了一番,那南仅一的意思,若是白良辰当真被南疆掳走,到底是他当初透露消息给边玲玉的缘故,才会致使边玲玉挟私报复,碍于这一点上,南仅一愿意退让一步,联姻人选可由我朝改选她人。”
南仅一此刻放弃一直以来的固执要求,松口不要求白良辰,这对于陌易唐而言,着实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
“但是,若是此刻查出白良辰的失踪,乃是白府姨娘羡慕嫉妒恨所致,并非是南疆敌探潜入,恐怕东崖那边还要僵持不下。”
“你的意思是,朕就该放任薛蒙月将爪牙,伸到宫里来为非作歹。”面色阴郁的帝王直接将奏章一掌拍在案桌之上,发生轰动一声响动。
薛蒙月就算当真与白雪晴里应外合,又哪里算得上为非作歹,撑死也不过是祸乱宫闱,汪凌峰心下了然他的一切怨气悉数都是数日来的担忧演化而来,无从发泄的帝王,唯有拿别人开刀,才能心安理得一些。
“皇上,您大可寻个别的由头治罪。”汪凌峰状似无意的出言提醒道,“微臣听闻,那白柏青回城是在昨夜,而且过了子时。”
西凉虽民风开放,可也没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治安,朝内郡县命令禁止城门大开,一律要求辰时便闭城,倒是也有特例,便是帝都一带,特赐恩准延迟到子时。
特赐的恩典,容不得半点马虎,执行上向来严苛,凡是过了点的赶到城门的,就算是皇亲国戚,也要在城外等候翌日过了门禁时辰,才能进城,违者,逆命,当属犯科之罪,刑部有权逮捕归案审理。
“皇上若是允可,微臣这就是去办。相信很快就能从薛蒙月口中问出白姑娘的下落。”汪凌峰这样说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提示陌易唐可以用别的由头惩治薛蒙月。
他的思绪被迫一停,短暂的思索之后作出回复,“慢着。”
汪凌峰站定,是百思不得其解。
陌易唐将他的不解看在眼里,唇角一勾,抿出一弯清寒的笑容,就连突出的话语也似乎不带丝毫温度。
“收押刑部天牢就不用了,朕觉得对她最大的惩戒,莫过于削去平妻身份,终身只能为白府妾氏,至于其女白雪晴,既然是妾生,自然入不得族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