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拿出那些方块,白良辰这才发现这东西,竟然是被暗黄色的食物纸包裹着,隐隐透着一股米香的味道。
“这是米糕?”打开纸张,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两块手掌大小的见方白色糕点,没有任何杂质,只是白白的躺在纸里,散发着淡淡的米香。
先前在关鸠宫她按照记忆里娘亲的说法做过一遍,怎奈她天生就不是个好厨手,做出来米糕形状歪扭不说,就连味道都是去了米粮原有的香甜。
“不是你说的要米糕吗?怎么现在见着了反而不认识了?”夜白衣戏谑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我只是听说过……”白良辰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竟微微的啜泣起来。
“这虽然不是正宗邺城米糕,但我看那做米糕的夫妇手艺也算上乘,该是原来在邺城呆过一段时日的,所以这米糕倒有模有样的,我闻着味道也差不离,你试试看。我可跟你说,没有我,你就等着吃赝品吧。”
夜白衣只是想打趣一下马车里的女人,哪知却听到啜泣的声音,心中一急,掀开门帘直接冲了进去,“怎么了这是?我不再打趣你了还不行吗?”
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当听到良辰的隐忍的啜泣,他竟然有一种很心疼的触动。
“不,不是因为你。”白良辰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轻轻摇了摇头,“夜公子,谢谢你!”
轻轻拿起一块米糕,放在嘴里,好像此时她正在吃的,不是一块普通的米糕,而是什么人间美味一般。
“一块米糕,用得着想这么多年吗?帝都到烟波镇,就算步行,也就是一两天的功夫,若是骑马,脚程快些的话,半天也就到了,怎么可能还用想这么多年?再说了,帝都那么大,怎么可能连卖米糕的地方都没有!”夜白衣自言自语的退出车厢,重新牵起拉马的缰绳。
“这是我娘生前一直惦记的吃食,她总说米糕是天下最好吃的美味,哪怕是帝都里最好的点心坊,都做不出邺城米糕的味道。她跟着我爹从邺城回京,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家乡的米糕了,唯有一次我爹述职……”白良辰意识到说漏了嘴,赶忙打住换了说辞。
“我爹他出商回程路过烟波镇,瞧见了,买了几块捎回家,也算解了我娘的思乡之苦。”
她无意中的漏嘴,也不知他能听明白多少,夜白衣提缰绳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极不可微的将她意外的大意忽略不计,状似闲谈一般开口,“那倒是,帝都离邺城远着呢,想要吃口热腾腾的米糕,怕是难了,既然你爹从烟波镇捎过一次,为何后来又不给你娘带了呢?”
艰难的咽下嘴里的那一小口米糕,又小心的咬下一小块,良辰这才涩涩的开口,“谁能十年如一日的待人一心。”
身为男人的夜白衣自然能明白良辰话里的酸涩,到底所为何事,但那些并不是他能出口置喙的事,只避重就轻的谈及她的母亲,“谁说没有,你娘不就是念了米糕这么多年,或许,米糕不过是个幌子,她念的另有别物,也未可知啊。”
良辰借着谈话的时间,趁他集中注意力赶车,将马车卷帘放下,营造出了一个单独的空间给自己,这才仔细思量他话里的意思。
“无论是将……”良辰再次口误,不过这次极快的换了说辞,“无论是我家,还是帝都,随便哪一种点心,都要比这米糕更加香甜濡糯些,可我就是不明白,就这只掠带了些甜味用大米做成的并不细致的糕点,到底哪点让我娘如此惦记不忘,这一念就是十几年,今日你这样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在心里惦记有什么用,你爹不给买,你们自己也可以驾车来这烟波镇。”西凉的民风较为开放,对妇孺的言行并未禁令的十分严苛,行在官途,也经常能见到装饰的繁复美幻的妇人马车,夜白衣这样的提议,也算是中规中矩,并未有什么过火之处。
“虽不远,娘却不愿意派人去那买回烟波镇的米糕。她说,有些东西,只有放在心里,才是最美的。况且,烟波镇的米糕也只是赝品,她惦记的应该是邺城的。”只吃了两口,白良辰就再也吃不下手中的米糕。不是不喜欢吃,而是因为想起了娘亲,心中悲凉瞬间浮起。
三年前的那场大火仿佛又出现在眼前,娘亲临死前喊出薛姨娘名字时的悲切,让白良辰浑身一震。
原本想着借陌易唐的手查出当年大火的真相,但是此时,自己却因为那些感情而放弃了对大火的追查。这样的选择,让白良辰陷入深深的自责里。
好在,她如今已然有了别的思量,出路早已经计划妥当,就盼青芜在帝都别出了岔子才好。
良辰只顾着自己的思绪,却没有注意到在她提及邺城时候,面前男子一闪而过的震惊和重新打量她的神色。
“若是那份惦念,连枕边的夫君都无法企及,那你娘心里所想,恐怕不再是人的小情小欲了。我很是好奇,除了夫君子嗣外,还有何事能让一个女子惦记如此之久?”
良辰自情绪中脱身,嘴角勾勒出一抹极致的笑意,淡淡的,却让他无从忽视,“你好像对我母亲的事情,特别感兴趣。”
他倒是会打趣,“夜某只是好奇,能生出你这样女子的母亲,大概也不寻常。”
“喔?”马车传来良辰略有些疑惑的声音,“在夜公子眼里,我是怎么样的不寻常呢?”
“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官家小姐,一个个都跟模子里刻出来的,什么都讲究规矩,吃饭、喝茶、见人那礼节都是一套一套的下来,有时候我在想,她们晚上起夜是不是也这样见了礼才能方便。”
马车内良辰闻言,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声。
“至于你嘛,依我看,连笑都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夜白衣赶驾着马车,凝着眉目挑她的毛病,似乎这样的聊天将烦闷的旅途冲剂入一种欢愉的调和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