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醒来的时候,天已大黑,内室也已经掌灯,微黄的宫烛灯火下,陌易唐伏案批阅奏折。
许是她起床的动作太大,陌易唐扭头看了过来,唇微微勾起,笑意极尽风流蛊惑,“下午折腾的那么厉害,怎么不多睡一会?”
良辰回想了想,午膳过后好似是他将自己拽进屋,自然也回想两人共卧一床的细节,再看他已经退下龙袍,只穿了一件月白的内衫,立马联想到了什么,随即脸上晕起一片绯红,“你——你——”
却是连说了几个你字,愣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看到良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陌易唐似是终于逮着她的小辫子,如同捉弄一个调皮的孩子,满腹皆是恶作剧成功后得逞的快意。
“你想哪儿去了?你就是有那心爬上龙榻侍寝,可惜了,朕对宿醉睡的死过去一样的女人也没兴趣。”
她皱起眉,立即觉察到仿佛被他耍弄了一下,却又没法爆发出怒气,索性又倒床上去,快速的拉上锦被蒙上头。
过了一会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又过了好大一会儿,良辰感觉到身旁的被子一动,陌易唐将蒙在她头上的锦被扯开。
良辰再次闭上眼睛,就是不看他。
可有些事,不是闭上眼睛就能避过去的,他就坐在床边,扯着她的被角,甚至低下头来盯着她看,呼吸沉稳,那一缕缕温热均匀的铺撒在她的面颊,莫名的让她红起脸来。
耳边却响起低低的笑声,她终于忍不住,倏的抬头,却见陌易唐看着她吃吃微笑,“朕方才可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个想歪的。”
那调笑声一字不落地送入良辰耳里,她拿刀劈了陌易唐的心都有。
见她不说话,只目露狠光的看着自己,陌易唐唇角的笑意越发加深,趁她呆愣的时候,猛地将她扯起,“既然睡醒了,那就起。”
良辰被他扯下了床,检查了身上的内衫,没见异常,这才安心的套上外衫,等她收拾妥当自己之后才发现,陌易唐正张开双臂站在自己身旁。
良辰不知所以,等到想明白,便准备唤来宫女伺候他梳洗,却被他猛地一扯,拽回他跟前,“你来。”
他说的天经地义,良辰一时有些怔住了。
眸中因刚睡醒的迷糊慵懒瞬间褪去,良辰勾唇冷笑,“皇上是不是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想要成为天子的女人,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以伺候你为荣?”
陌易唐也不说话,不言不语,深究的望着她,那眼神无端的让良辰心里发寒。
良辰有些退缩之意,可一想到他又休憩在关鸠宫一次心里就火大,这样的事断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心里打定主意要死扛到底,良辰也就抬起头,与他对视。
“朕听说,在民间,即便是青楼女子,没有伺候好自己的恩客,别说夜资没有,还要倒贴赔钱,这是规矩。”
他垂目看她,良辰猜不透他想说什么,只见他停顿了一下之后唇角再度扬起,带着三分戏谑七分警告的意味再度开口。
“青芜进宫之前去过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求证过什么事,朕都一清二楚。在朕眼里,你进宫来跟青楼女子接客本质上没有大不同,都是求得安身立命,富贵荣华,所以,想得到你想要的,就得付出朕所想的。朕以为这一点,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
良辰心中一凛,脸色煞白。
是她疏忽了,她太急于求成,竟忘了他比狐狸还狡猾,她想利用他的权势查证白府三年前的大火,却忘了他弄她进宫本就是做挡箭牌的料。
她,哪有资格讨价还价。
半晌,偏过了头,暗暗咬牙拾起了朝服走近他。
这朝服脱起来费力,想要穿上更是繁琐,过了好大一会儿,良辰还是没有替他穿戴好。
好在这三年良辰过的并不是世家千金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饶是如此,面对繁琐的朝服还是有些笨手笨脚,最后一步将腰封帏裳穿戴整齐,良辰额头已经出了细密的一层汗。
陌易唐伸手扶住良辰,帮她直起腰来,心满意足的在她耳边低语,“需要多练习啊。”
不习惯于人如此贴近自己,良辰只好伸出手臂与他相隔,留了一隙距离,“希望皇上答应的,可不要反悔。”她竭力保持声音镇定。
“只是在你关鸠宫小憩了片刻,这么快就想索要报酬了?”他深亮的眸子正盯着她,眼角眉梢,惬意无限,慵懒无尽。
只是小憩片刻?见她杏眼瞪圆,他反而笑了,“最后是你自己主动服侍穿衣的,与朕何干?
真是会强词夺理,他若不戳破两人关系的那道窗户纸,她会心甘情愿伺候他?
只怪自己一听他提及青芜就措手不及,中了他的圈套。
一时气急,却说不出话来。
“你瞧你,气得脸都红了,这又何必?”他笑声清越,松开了她。
见他一副要离开的架势,她情急之下拦在他身前。
“先别走。这事还请皇上守口如瓶,不能与外人言,尤其是我父亲。”良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人,“还有白雪晴,我记得她是在宫里当差的。”
他低首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发髻凌乱犹不自知,一脸气急败坏,不似作假。终于,一笑,“放心,那是你的家事,你既要查,朕自然大开方便之门。”
他承诺的掷地有声,她意外一怔,他竟这样简单的就应了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他人已走远,如释重负的在床上一坐,却见他又折了回来。
良辰腾地一下又站起来,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生怕他反悔。
她实在有点怕见他了。
却只听他笑着调侃了一句,“以后别再喝酒了,拽你进屋时候,对朕又是打又是踢的。若真想喝,待朕有时间陪你,可别在旁人面前闹笑话了。”
想想下午的时候,平生第一次有女人对他又打又踢,这种感觉,稀奇得很。
他笑着大步而出,徒留良辰半晌回不了神。
寸心端着银盆走了过来,看着她掩嘴轻笑,“姑娘,您刚才要是不抓紧点儿,皇上晚膳都要误了。”
“什么?”良辰不明所以。
“坤宁宫的德公公都在外面等半天了,皇上不让他进来,就只能在外面候着。”
“坤宁宫?出什么事了?”良辰低声问。
寸心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不经意的回答,“姑娘还不知道吧,西凉宫规,每逢十五天子要留寝中宫,而每月初一,则必须陪太后用膳,皇上中午是在咱们关鸠宫用的,晚上再不去坤宁宫,就破了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