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苒难得听容恒主动提起绣兰,不由一愣;容恒倒像是没什么事情发生似的,都没注意到容彬和苏子苒微微诧异相视的眼神。
“芙蕖?”容恒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发呆的她,“你站着干什么?坐下。”
“哦。”
“对了,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好像挺有趣的样子。”
看容恒对刚才自己做的事情感兴趣,苏子苒正好顺水推舟,本来这件事情就是为了他和绣兰之间的心结而想出来的“馊主意”。
当年明玉和舒瑜之间的难题,苏子苒用一首“钗头凤”博得了全北齐百姓的同情,又有舒亚在一旁帮忙,轻轻松松就拿下了良妃娘娘,即使她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低头。
虽然结果是个悲剧,但苏子苒觉得这个计划本身是可行的,于是准备依样画葫芦在容恒和绣兰的身上重新试一次,当然,因为这一次的状况完全不同,于是苏子苒决定量身打造另外一部戏,希望能够让绣兰和容恒的关系,不说如胶似漆,也能稍稍缓和一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敌人似的想看两厌。
“在想什么?”
“没什么,”苏子苒吐了吐舌头,没想到自己居然大白天的就开始胡思乱想,看着容恒脸上探究的神色不由一笑,“这是个秘密,不过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哦?要我做什么?”
“首先,把容彬借给我,这件事情需要人手,我这边人手不够用。”
“这个没问题。”容恒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下来,容彬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就只得苦着脸对苏子苒惟命是从。
“愿听公主差遣。”
“还有一件事情嘛,就是你到时候要保证绣兰一定会来。”
“绣兰?”容恒想起前一阵子两人才打的那一架,再加上进宫当天绣兰就刁难了苏子苒,不知道苏子苒这个时候提起她是什么用意。
自己回去也仔细想过了,可是对她的印象因为已经根深蒂固,所以此刻听到她的名字都是厌恶至极,更何况她所做的一切是故意触碰逆鳞。
就因为这件事情,容恒不仅关了她禁闭,而且已经很多天没有去绣兰那里了。
过去看在先王的份上不得不和她亲近,想起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父王对她宠爱有加就火大,现在居然还要主动去找她。
苏子苒看着容恒简直就要揉做一团的眉头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你看在我忙了这么久的份上,就帮我这么个小忙也不行吗?”
容恒看了看苏子苒一脸央求的神情,又看了看众多侍女有些期盼的眼神,最后只好一边叹气一边点了点头。
“那就好,到时候,你只要记得按时到场就行了。”
虽然不知道苏子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看着侍女们忙进忙出的样子,容恒要说不期待是假的,但转念一想,还有苏子苒安排下来的那个任务,热情就被浇熄了一大半。
“你说你不想去是什么意思?”
容恒此刻站在王后寝宫桌前,怒气滔天的吼声吓得整个寝宫里的人都战战兢兢的,低着头浑身轻微的颤抖着。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还能有什么意思。”
相较于容恒的盛怒,绣兰的表现就平和的多了,依旧坐在那里安静的喝茶,身边的侍女时不时往她嘴里放上一些小食,并且细致的擦掉嘴角的碎屑。
“绣兰,我看是我长时间没有对你怎么样,你都快忘记谁才是西京的大王了吧。”
感觉到容恒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身边的侍女齐刷刷的跪倒在了地上,绣兰身后的喜儿刚想跟着一起跪,就被绣兰一把拽住衣袖,“站起来,不许跪。”
“放肆!”容恒一掌拍在实木桌上,发出一声悲鸣。
“喜儿,站起来!”
感觉到容恒和绣兰同时投来的视线,喜儿只觉得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只得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娘娘她并不是故意的。”
“喜儿!”
“娘娘!”
“好了,都给我站起来!”容恒大吼一声,跪在地上的侍女和趴在地上的喜儿都一愣,纷纷站了起来,“少在我面前表演这种主仆情深的戏码。”
“大王恕罪。”
“总之,你今天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丢下这句话,容恒就头也不回的,带着明显的怒气直冲苏子苒事先通知好的剧场。
苏子苒原本满脸的笑容准备迎接两人,却没想到看着怒气冲冲的容恒一个人形单影只。
“绣兰呢?”
“谁管她!”
苏子苒回头看了看容彬,容彬也只能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唉……这两个人,别我的好戏还没开演就打了起来,那我忙来忙去不就都白费了嘛。
苏子苒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绣兰能够稍稍配合一下,一边紧张的进行最后的检查工作,之前一次是安安心心的坐在看台上看戏,这一次可是真真切切的站在舞台上演戏,之中相差的紧张程度可想而知。
就在容恒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才看到绣兰姗姗来迟的穿着一件湖蓝色拖地长裙,头戴如意发簪带着喜儿两个人来到了戏台。
容恒看着只有绣兰和喜儿两个人还有些诧异,她平日里出门,即使没什么事情,不都会带上十几个侍女的么?今天怎么反常到只带了贴身侍女一个?
绣兰像是没有注意到容恒的视线,始终把视线放在空白的舞台上,目不斜视,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公主,王后到了。”
苏子苒看着镜子里一身男装,还贴着假胡子的自己,紧张的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苏子苒,只有一次机会,一定要争口气让他们两个和好,这是你造的孽,你必须亲自解决!
看着舞台上相敬如宾的那一对,绣兰陷在暗处的脸色容恒看不真切,只觉得在光偶尔扫过的时候,能够看到脸上有微微反光的水渍。
都说人是感性的动物,绣兰明知道这出戏是苏子苒所作,却还是忍不住跟着舞台上的悲欢离合而开心、难过、欢笑、哭泣,是有多久了呢?
自从自己决定既然得不到容恒的心,也要成为他永远难以甩脱的包袱的那一刻开始,自己是有多久没有畅怀大笑,表现真正的情绪了呢?
是有多久,没有好好哭过了呢?
有些湿润的手绢紧紧的攥在手心里,被搅得一阵阵皱褶。
在看到那个温婉柔弱的妻子离世时那哭得伤心得像个孩子的男子时,绣兰神情复杂的偷偷看了容恒一眼,可容恒因为太专注于舞台,没有发现罢了。
那个男子,最终还是再娶了。
绣兰看着那从后门走进府邸,最终陪着他年华老去的妙龄女子,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世间男子皆是这般无情,芙蕖,你是要我看开吗?
绣兰正在伤怀之时,舞台突然一暗,两人正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只看到舞台中央用蜡烛围成一个不大的圈,圆圈正中站着的那个单薄身影看上去是那样的孤寂,在昏暗烛火的衬托之下看得不甚真切,苏子苒深吸了一口气,从口中缓缓吐出了那一首让千万人哭断肠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看着苏子苒慢慢转过身来,虽然没有哭,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表情的,可是当所有人看向她那双眼睛的时候发现,那里面的空洞和心碎让所有人禁不住都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