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懒得问洛兰这匹怪马的起源,只能选择通用的治疗手段——冰敷。沙漠空气干燥无比,但依然可以凝聚出少许冰块,我将冰块贴合在伤处,又撕下衣物包好。
疼痛止住,怪马口鼻中不再发出嘶声。我轻轻梳理着马鬃,而它也低下头,一副很舒服的模样,我开心地说:“真听话。”
“波尔……”洛兰倒在地上,倔强地抬起头颅看着向我示好的坐骑:“为什么……”
原来这匹马是叫波尔,看起来凶悍无比,名字倒是挺秀气的。
洛兰愤怒地大吼:“你对它做了什么!”嗓子都有点嘶哑。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她居然不是先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摊了摊手,说:“没做什么,无非就是喂了点浆果、敷了点冰块。”
“怎么可能!波尔和我一起出生入死多年,怎么会对敌人示好!”洛兰依旧不相信我的解释,“你一定是用了什么掌控心灵的魔法!”
我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不明白的事情难道别人还不能明白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人做成了就说是投机取巧,用了手段……
我想看看这不讲理的恶女究竟长成什么模样,于是走上前去摘下洛兰的头盔。
她奋力摇头,试图不让我得逞。但她手脚已经被困住,达成我的目标无非是多花了点时间。
头盔下是一张艳丽不可方物的脸颊——激动而导致光洁的脸颊赤红;一双美目中满是痛苦和愤怒;黑色长发因为刚才的反抗胡乱地垂在额头上,更是增添了一丝凌乱和妩媚。
但我不敢细看,因为我觉得看久了会有一种臣服感,故而无法描写出太多细节,就是这样。
该怎么解释好呢?这种美丽太过有侵略性,鼻子、眉毛、眼睛……各个都像是活了过来,站在脸皮上对我舞刀弄剑,大声地叫嚣自己才是上位者。
我本来想说点狠话,此时对着这张脸却言辞却软了三分:“你骑着它追了我一天,波尔也会渴会饿,如果不是它天赋异禀,估计早就在这沙漠中力竭倒下。我好言提醒你不要揉伤口,你也不听。你我二人相比,我对它比较好,那它对我示好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她的表情变得暗淡,继而又睁大眼睛一脸惊愕:“你在做什么!”
嗯,我用力拽着她的脸,还试图帮她摆出个鬼脸造型。
“你这张脸让人看着好不爽,能不能不要这么有进攻性?”我扯着她的脸皮说。
“淫贼!”
“摆个鬼脸怎么就就淫贼了?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发出怪笑,说出老套的反派台词:“方圆五十里内都没有人,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当然,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装模作样吓吓她而已。这一招着实有效,洛兰闭上眼抿紧嘴唇,安静了好长时间,不由得让我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用。
我本以为这公主是认命服输了,没曾想只听她一声闷哼,大量鲜血从嘴角中流出。
“你疯了!”我急得跳了起来,她居然咬舌自尽!废了好大力才将她嘴撬开,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头上满是汗水,就跟走在铁皮屋顶的热苍蝇一般。
我检查洛兰的口腔,发现其中满是血液,舌头上伤口一片玫红,贝壳般的银牙也染成了淡粉色。我将她扶着坐起,说:“吐出来!要是血呛到肺部就麻烦了!”
洛兰不吭声,眼神如同死了一般,胸口不断起伏,居然是主动想把血吸进气管里。
这还得了,我道了声:“得罪。”伸着头向她吻去……这自然不是我乘人之危,她自己不愿吐出来,只能由我吸出来。
我看见她的眼睛瞬间睁大,舌头接触到的牙齿也试图闭合。我用力捏住她的下颚,这下才不再动弹。
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洛兰舌头上的伤口,她骄傲的眉毛狠狠抓了起来。我赶忙避开那位置,轻轻将腥甜的血液渡到自己口中……一次、两次、三次,终于将存积的血液清理个大概。分开时我们的唾液混杂着血液,扯出一条淡红色的晶莹丝线。
她此时已经完全失去抵抗的意愿,像个玩具一般任我摆弄,满脸死灰。我清楚地知道,那是她的骄傲被击碎后上浮到脸上的残渣。
我既没有同情洛兰的必要,也没有安慰她的意愿,倒不如说她这样我反而还轻松些。指尖汇聚出亮白色的光芒后,伸向她舌头上的伤口,不过片刻便痊愈如初。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之时,只见洛兰眼中猛然爆发出一道狠色,嘴唇紧紧闭上,竟然又是想咬舌!
“啪!”
耳光声响彻四周,继而是死一般的寂静。在我耳中,风声、沙子的滚动声、波尔的轻嘶……这一切都变得细不可闻,唯有那耳光余音在脑海中回荡不绝。
我难过地看着洛兰脸上的指印,我扇了她一耳光,可这是为什么呢……我已经许久没有对人动粗,上一次让人挂彩还是和塞雷的那一场;更别说我尤其鄙夷对女性动粗。
可我的的确确打了她,手上残留的火辣辣感觉是抹除不去的。
“我……”我想说些什么,最终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洛兰没有看我,眼神飘向了远方,但已经没了求死之心。
“那是我的初吻。”抽泣声从旁边传来,“你已经抢走了波尔,现在连我追求死亡的权利也要剥夺吗?”
我苦涩地说:“我没有想伤害你,只是想你能好好地活着。”可是她并不相信,反而是发疯一般摇着头。我揉了揉眉心,心想:“我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图,可为什么到最后,每个人都会受伤呢?”
与人交往中,该怎样找到彼此都不会受伤的距离?又该如何在冷漠和过度亲昵间保持平衡?这太难解,我只是个不称职的博学王。
此时天色渐晚,火红滚圆的太阳慢慢没入沙丘后面,将孤寂纯色的大漠映照得如同沾了血渍的毛毡。
随着太阳最后的光辉消失,洛兰兴许是累了,不再抽泣,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然后她的呼吸也逐渐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大漠的夜晚很冷,洛兰还穿着那贴身单薄的盔甲衬衣,饶是她体质远超普通人也顶不住。于是我从收纳戒指找出几条厚厚的毛毯盖在她身上。
在给洛兰盖上毯子的时候,我发现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我无声地笑了笑,也没点破。只是径直走到波尔身旁,倚靠着它坐了下来。
嘿,你别说,这马靠着真舒服……它浑身不断散发着热气,白日里我嫌弃它这一点,此刻气温骤降,这一点反而成了好处。
我轻轻挠了挠波尔的肚子,对它小声说:“你看看你主人,怎么这么倔。我也没想把她咋样,她自己就开始寻死觅活……”
波尔只是打了个马喷,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唉,我已经堕落到开始幻想马匹能说人话了吗?
我不再思考,闭上了眼睛试图入睡。我已经几天没有休息,此刻说不累是不可能的,但不知为何,一闭上眼刚才发生的事情就疯狂涌入脑海,形成一幅幅无声的绘卷,连一丝细节都不曾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