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静歌弹完琴后那般悲伤,原来是怕她把他忘记了,从此以后他们就真的成为陌路人了。
可是这样的决定有多艰难!
她可以被迫喝了忘情水,而将快乐与伤心的事都忘得干干净净。
唯独要留下静歌一人去承受妻离子散的痛苦,明明爱的人就在眼前,却记不起他。
曾经彼此之间的生死磨难,恩爱缠绵,刻骨回忆,都要他一个人来背负。
若真是那样,静歌会有多痛苦!
她蹙紧眉头,满面痛心,“我不要喝忘情水,你别逼我,我不愿忘记,你别逼我……”
缓缓摇头,脑海里浮过失忆后忘记真爱的自己,那将是多么无情的一个人,可以任由心爱的男子受苦受累,而自己去要去忠于另一个魔鬼。
“不……你别让我喝忘情水,别……”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弱,退到城墙角落处。
城墙之下,满是是做着自杀式进攻的西琰国余党,他们死的死,伤的伤,看样子大势已去。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她努力攀墙,“陆远之,你若要让我喝了忘情水,我便跳下去一了白了。”
终于明白,什么是被逼绝路。
可是哪里容她轻易轻生,十四郞已经疾驰而来,将她整个人拧起,落在城墙正中央,立即有十余名侍卫将她围得水泄不通。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陆远之的一个眼色指使。
陆远之缓缓走近来,一身锦袍随着夜风簌簌飘响。
将士很快给他让开道来,他嘲笑着走来,“好,宁愿死都不愿意望记完颜静歌。我就让你刻骨铭心地记住他。十四郞自西域雪山取来的忘情水还被我保留着,那我就赐给完颜静歌享用。你们两个当中,总要有一个人忘记对方,我才能甘心。”
他驻足她身前,不过半米距离。
漆黑阴鸷的眼里映下四周闪烁不明的火把,更加阴狠瘆人,“朱小朵,如果是完颜静歌喝了忘情水,把你记得一干二净,你就该死心了吧。为了安安与平平的幸福,你就是装,也得跟我装得恩爱甜蜜。你总不愿意让两个孩子,永远在没有一丝安定的环境之中长大。他们尚且两岁,总有一天会认我这个父皇的。”
陆远之俯下身来,气息迫在她眉睫,又道,“只待完颜静歌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便再也没有人跟我抢你。天下都是我的了,谁还来敢抢?”
他甚至能从她无辜的眼神中视见自己疯魔般的模样,心里明明清楚自己残忍,却越发不能自己,越发想要报复。
“朱小朵,你就乖乖地做我的皇后吧。”说罢,挺起胸来,挥了挥手,“把皇后娘娘送回聚福楼,送到皇子和公主身边去,让采青姑娘好生照拂着。”
陆远之最后看她一眼,“曾经你身边有个忠心耿耿的女护卫--自在姑娘。她不肯归降我民国,被我关在天牢里,便让采青代替。同样身为皇后,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说罢,冷冷收眼,“送娘娘回去。”
回到聚福楼,所有的侍卫与仆人都齐齐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将双手平举过头顶,拜见道:“见过皇后娘娘。”
说是聚福楼,实则是一个楼宇相连的庄院,坐落在西琰皇城柳陌花街成群的碧湖对面。当初这家聚福楼的生意红火,她怎么没有发现它就是陆远之的一个窝点呢?
从马车上下来,朱小朵惊觉陆远之的手下办事效率甚高。
再看看她,一身破烂,衣衫与面颊都染满了斑斑血迹。
若不是陆远之吩咐下来,这些人哪肯如此恭敬地以皇后之礼来拜见她?
远远地,就能瞧见安安与平平前后不到半米地从庄门里跑来,不过不是夜里时那般单衣赤脚,像是经过采青精心收拾了一番,穿了崭新的衣服。安安梳了漂亮的头髻,平平戴了朱缨宝饰的帽子。
见到她,猛地扑来抱紧双腿,‘母后’前‘母后’后地直喊。
即便是再多的苦难,在听到两个孩子如此亲热地唤她时,心也不那么痛了。
她蹲下身来,一手抱住安安,一手搂着平平,缓缓笑了,“安安,平平乖,母后回来了。”
安安探头一望,“母后,父皇呢?”
朱小朵一僵,“父皇……很快主会回来看安安了。”
只是,这父皇非彼父皇。
陆远之既然说得出口,就一定能做得出来,待静歌服了他珍藏的忘情水,便再也记不得安安和平平,记不得她了。
心里很是苦痛,连呼吸也会痛,她屏住呼吸来,又喃喃重复道,“父皇很快就会回来了呢!”
平平依在她左怀里,一只小手软软地拭过她的脸颊,“母后,你怎么又哭了?”
安安也问,“母后,你怎么了?”
她在哭吗?
她埋了埋头,在手腕处擦净泪水,抬头悲凉地笑道,“母后没有哭,看见安安和平平,母后很高兴,走,我带你们回屋去,天很快就要亮了呢?”
安安替她擦去余泪,又问,“那父皇什么时候回来?”
视线之中,是一袭翠绿裙摆越靠越近,一抬头便迎见一脸淡然的采青走来。
采青双手平举过头顶,朝她微微一拜,“采青见过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吩咐采青替你准备了凤冠凤袍,请娘娘移驾东厢,兰汤沐浴过后,再好生休息。”
陆远之当真是看得起她呢,这么快就已经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皇后的身分。
她却毫无喜色,点了点头,“谢过采青姑娘。”
采青垂眸,眼角之处是微微酸意,“侍候皇后娘娘,乃是采青分内之事,娘娘莫要折杀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