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琰皇帝身披破败的铠甲,身上数处刀伤剑痕,臃肿的身子沉浮不稳,身后被风撩起的披风已经染满了湿淋淋的鲜血,他似乎随时都会倒地毙命。
他曾经那满面红光的脸上,失了龙瑞之气,刀痕无数,面色苍白。
那一双干渴的双唇,发乌发紫,连呼吸也是微弱的。
而他的眼里,却容着一股锐气,吐一口唾沫,鄙视道:“呸……不知道哪里来了一条疯狗,竟然也配在朕面前疯叫。”
所谓养虎为患,便是如此吧。
西琰皇帝把他最疼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恶毒的人,倒过来他反而要他家破国亡。
他自认为自己野心天下,却不如陆远之这般恶毒。好歹,他让楚皇后稳稳坐着后位,好歹,他对楚天霸心存感激。
而陆远之呢?
西琰皇帝抬头以一抹敌意望定他,咬牙道:“卑鄙,不配为人。”
陆远之抬袖抹净右脸的唾沫,眼里露出促狭邪意,“完颜烈真,要不是你一道圣旨,我怎么可能妻离子散?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你随意一道圣旨就毁灭了我的全部。我要你兵败如山倒,我要你国破家亡又有什么错?还有,你的儿子带兵叫阵,声东击西,已经逼得我无路可退了。我抓你来,是要帮你见证一下,你的儿子对你到底有多少孝心。”
他冷冷哼声,“你是怎要登上皇位的,我查得一清二楚。镇安王到底是你在战场上收的义子,还是你与你原配的亲生骨肉,我也查得清清楚楚。”
语毕,他拔起靴子上配的尖削匕首,迅雷不及掩耳般斩断西琰皇帝的大拇指。
一截血肉模糊的手指翻滚着落入雪地中,那指上套着的翠玉扳指滚了几个圈,静躺在陆远之脚下。
西琰皇帝痛得连声叫骂,“陆远之,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因着这一刀刺痛,他那沉浮不稳的身子似乎回光反照了,精神抖擞了许多。
陆远之看也不看西琰皇帝一眼,拿起一块雪白的布一边擦拭手中匕首,一边冷冷道:“把这截手指给完颜静歌送去,告诉完颜静歌,要是他不停战讲和,就让他准备给他父皇收尸吧。”
将士拾起地上的断手指,忽被陆远之叫住,“等等……”
他弯腰拾起靴前落下的翠玉扳指,目光在上好的翠玉上打量片刻,笑道:“好玉啊……好玉……把这块扳指也给完颜静歌送去,免得他以为我是在跟他开玩笑。”
完颜静歌见了这截手指,指纹粗糙,指节肥短,还有那一枚沾满血迹的翠玉扳指,不由痛心蹙眉,“父皇……”
他立即侧头,“飞花,父皇可在军中,快派人去查。”
前来讲和的敌方将士只冷冷道:“镇安王不必去查了,贵国皇上确实已经被我们虏了走。不过,你派人去查查更好。”
不一会,便有将士慌张来报,“报……皇上他……”
战马上的完颜静歌一脸怒红,“父皇他怎么了,别吞吞吐吐的。”
“皇上他……他失踪了。”
完颜静歌冷冷望向战马上的信使,只道:“陆远之到底要怎么样?”
“很简单,只要镇安王停战,只身前进三百米,并将我们夫人安全送回东家身边,贵国皇帝就可以暂时平安了。”
飞花斩钉截铁道:“主子不可以答应他,这是一个陷阱。”
对方信使冷笑道:“如是镇安王不肯照做,那下一次送过来的,便是贵国皇帝的项上人头。”
完颜静歌思量片刻,急急道:“我答应你们,前方带路。”
他扬鞭策马,正欲驾马前行,对方信使忽而道:“请镇安王先命人停战,然后带着我们夫人一同前去。”
朱小朵缓缓抬头,“自在,前面的打打杀杀声怎么忽然停了?”
自在独自饮着酒,嚼着香肉,“总是我家主子胜了,已经成功擒了陆远之了吧。”
前方战马蹄响,一个娇小的身影伏在马背上越靠越近,不过须臾便跳下马来气势汹汹地抓住朱小朵,道:“走,跟我走……”
朱小朵一阵云里雾里,推开飞花便道:“凶巴巴的要干什么?我欠你什么吗?”
她最不喜欢被人动粗,自然能猜测出飞花对她的反感,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凶猛。
自在一个剑步走近,“飞花你吃错药了,朱姑娘惹你了吗,好端端的这么凶。”
飞花瞪向自在,“是主子让我把她送回陆远之身边的,你别挡着我。”
自在一不留神,快言快语道:“怎么可能,明明是主子要我救下朱姑娘的。”
飞花越发怒不可遏,“原来如此,我就说她怎么可能逃过一劫,得此生还,原来是你在从中作梗。要不是你,她早就被炸得碎身碎骨了。”
朱小朵的右腕被飞花紧紧捏住,“跟我走……”
自在不由迎上前,一把推开飞花,“你要干什么?凭什么私自作主带走朱姑娘,我好不容易才把她从敌营里带出来的。”
飞花拔开腰间配剑,雪亮的剑刃铮铮迫眼,“要不是你,她早死了,都怪你多管闲事。我现在要带着她去救主子,你要是再插手护着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自在亦拔剑对阵,“主子好好的,怎么要你去救,你明明就是醋意大发嘛。”
朱小朵一把甩开飞花,怒吼道:“够了,你们还要吵到什么时候?飞花你快点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飞花转身,一双冷眸睨着她,森寒道:“发什么事了?你还问我发生什么事了,还不是你那卑鄙无耻的夫君擒了我们皇上,要主子只身对阵,去换回皇上的命。等主子一个人迎战,哪里还容他活着回来,陆远之一定设好了毒计在那里等着主子一步步走进圈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