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之垂了眸,语声悲凉,“晚了,已经不能收手了。我自然也知道自己树敌太多,就算我就此罢手,西琰皇帝和完颜静歌都不会放过我。还有……”
他缓一口气,一阵唏嘘,又沉声说:“我已经派人搜索了数十个山头山角,都不见端锐木的尸体,他一定还活着。他的国家顷刻间亡在我手中,他日便是他的报仇之时。我能躲到哪里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存实力。”
说到此处,他一阵苦笑。
朱小朵只是冷冷嗤鼻,“自作孽,不可活。”
陆远之这才抬眸看她,眼中的苦笑被他的阴冷瞬间淹没,“朵朵,我真的这么活该吗?”
朱小朵语意森冷,“可不是吗?”
他情绪一激动,扬声吼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想要在这个异世立足,到底有多难。”
她挑眉瞪他,提高嗓音回道:“不都是心态问题吗,是你自己野心太大。”
陆远之紧紧蹙眉,痛声说:“那不都是因为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如果不是想保护你,想和你回到从前的日子,我何必要野心天下。”
朱小朵坐在榻上,冷笑着看他。
望定他如此不可救药、如此执拗的神情,她不由地嘲笑起来,“陆远之,你总是口口声声地说爱我。那我问你,你愿意放弃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权势,和我做一对平凡恩爱的夫妻吗?”
陆远之十分不解,急急抢白,“难道拥有这些权势,我们就不能两相恩爱吗?”
“是你的权势更重要,还是你所说的爱我更重要?”
“没有权势,我拿什么来爱你。没有安定的居所,没有安定的环境,我们如何两相恩爱。这是什么社会你不明白吗?我们相处的人类,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疯子。如果一年前静思公主借用圣旨逼迫我娶她时,我能有今日这般的势力,我还能那般伤害你吗?,”
“就算有圣旨在,我们也可以抗旨,可以逃亡,哪怕颠沛流离,哪怕飘摇一生。”
“我们现在明明可以不用飘摇,不用颠沛流离,为什么你非要让我放弃这一切呢?等除掉了西琰军队,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和我陆远之抗衡。到时候我能给你最安稳的生活,岂不是两全齐美。”
朱小朵望定他绝望地笑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愿放弃你的权势,你还是要用杀戮和鲜血来满足你的欲望。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你我本就已经成为了陌路,还有什么可谈的?”
她沉下脸来,冷声道:“我们不必再谈了。”
榻前的简陋木桌上,热腾腾的炖汤飘来丝丝香味。
袅袅热气扑面而来,她俯身抓起汤勺,勺一口热汤吞进喉间,灼得她一阵烧痛。
缓了片刻,她咽了汤,冷冷道:“你来的目的不就是让我吃饭保重身体吗。我现在好吃好喝着,你可以走了。还有,日后我断然不会再绝食伤害自己。我的事,不必你费心。你要是闲得慌,好好处理你的军事吧。你说得对,你树敌太多,说不准下一刻你的仇家就会找上门来取你项上人头了。你最好是小心为妙。”
她说得极其平淡。
炖汤的热气扑在她的脸颊上,顿时有了些许湿气。许是湿气扑面,她的面色这才有了几丝红润。
她垂着眸,再不看他。
袅袅热气索绕,迫她呼吸紊乱。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陆大财主,谢谢你送来的汤,当真是美味呢。”
泰半汤汁被她饮尽,胃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陆远之站在一米开外,被她如此平静如此疏离的神情刺得心痛,蹙紧眉头声声逼问,“你的心到底是怎样的铁石心肠?”
她抬头望他,脸上挂着不温不火的笑意,“铁石心肠好啊,铁石心肠至少对自己是一种保护。你不是说,要让我好好爱护自己吗。陆大财主请放心,从今天起我再也不绝食,我会好吃好喝,绝不浪费了你的一翻美意。”
环望向四周,见满帐铺着厚厚的毛毯,帐内用具一应俱全。
她不由会心一笑,“谢谢你如此热情地招待我。我本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人,能留在你陆大财主身边,倒可以当起骗吃骗喝的米虫来。陆大财主要是对我倦了烦了,可千万别赶我走才是啊。”
语毕,她以一抹冷冷笑意与他对视,眼波中再无丝毫旧情可念。
陆远之纹丝不动,眼里闪过一丝惊痛,吸一口气,悲声道:“你当真不念旧情。”
朱小朵浅浅一笑,“有什么旧情可念的。动什么,千万别动真情。我终于想明白了,就是因为这该死的真情,让我从认识你到被你抛弃的时候,我都活得那么累,过得那么苦。傻子才会不顾所有、众叛亲离地去爱一个不值得的人。”
她长长地舒一口气,冷笑道:“其实转念一想,我现在白吃白喝你的,也是正常的。要不是你,我是不是应该和我妈妈安排的男人相亲结婚,然后过着有汽车有飞机有高科技的舒服生活?”
陆远之难以置信地望住她,剑眉紧紧相蹙,“朵朵,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她挑眉嘲讽着看他,揶揄道:“你别这样怪异地看着我。感情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你不能为了我放弃权势,我断然不会再为你动情。这是很正常的事,你不必做出一副情圣的样子,好像是我朱小朵亏了你,欠了你很多似的。”
陆远之的话语一时被她如此冷漠的态度噎住,他两双钝痛的眼中登时风起云涌。
朱小朵冷冷瞥他一眼,只道:“陆大财主还有什么事吗?你这样目不转睛地盯住我,叫我怎么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