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的表情有点严肃:“打人的是我,如果以后姓许的找你麻烦,告诉我,我来解决。”
米娅不咸不淡的回了句:“不需要。”匆匆离开。
在程珞房间里拿了两样阅阅可能比较感兴趣的玩具公仔,见电脑摆在角落,她登录进去远程和北京的副总视频,了解了一些最近公司的情况,便下了线。
坐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米娅感慨良多,三年的时间已经物是人非,程珞没了,程池也即将走完人生中的最后几步,昔日身边的人一一远去,只留下这处处空旷的宅子,冷冷清清。
又去自己的房间看了一圈,以前很讨厌这里,总认为这里不是她真正的家,真正的房间,如今程池即将到另一个世界,她又不在这里,恐怕这个宅子的命运堪忧。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遗嘱真如司徒娇所说,她愿意用手中那分到的股份和司徒娇换回这座宅子,不求别的,只求能留住一点程珞和程池生活的影子。
心脏一抽一抽的很难受,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这么不舍,不舍分别,不舍亲人远去,不舍挥手说再见,不,不是再见,是永别。
倏地,内心生出一股不平,她不希望程池的大半生心血落在司徒娇手里,被活活糟蹋掉。
可是,程池立了遗嘱,已经不可更改。
想了想,她决定去找程池一趟,就算他全给了别人她都不介意,只要不是给司徒娇就行,最好是能给一个把程氏接手过去,好好经营的人,相信程池手下还是有很多这样的人才。
一进入走廊,米娅就感受到了一股紧张的气氛,程池所躺的卧室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她心中一紧,拔腿跑过去,里面一片忙碌景象,她帮不上忙,默默站在角落。
这处卧室俨然变成了急救中心,里面摆满了各种医疗设施,冰冷的仪器不停往程池身上使,她看着他被一群群白大褂团团围住,第一次觉得原来不可一世的程池并不是无所不能,原来他也会生病,原来他在病魔面前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这一刻她内心生出恐惧,她不想这是最后一面,真的不想。
忙碌过后,医生松了口气,摘下口罩带着一群护士离开了,房间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米娅长时间一个姿势站着,动的时候双腿没了知觉,抚着墙壁缓了缓才好些。
程池又睡着了,她在沙发上坐下,按着难受的额头和鼻梁,摸出手机无意识的点到了薛璟誉的号码,停留了许久没有按下去。
他说两个人需要冷静,她同意,有时候冷静下来一个人想想两个人的交往,感觉自己做了很多荒唐的事,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用“恃宠而骄”来形容自己的过分真的一点不为过。
在她的理解中他所说的冷静不是分手,是两个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这两天她太累了,不是人累,是心累。有时候看看程池,感觉像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再强悍再成功的人在病痛面前算什么,什么也不是,不堪一击。
所以,乘现在自己健健康康的,无病无灾的时候好好把握身边的人,这才是长久之计。
然而,他怎么想,她不知道。
那天在医院他送她,一直到下电梯他的态度都冷冷淡淡,这几天她在想自己要再和他谈一次。不管他想的怎么样,她要把自己该说的说掉。
程池转醒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短短几天他又瘦了,体力衰弱,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说两声喘两声,他对特护说了两句什么,特护走过来对米娅说:“小姐,程先生说要和你聊两句。”
司徒娇这时候恰巧在,经过米娅身边时傲慢的说:“老爷身体不好,长话短说明白吗?”
米娅没理,走过去慢慢握住程池瘦的皮包肉的手,程池笑了笑,用微弱的声音说:“我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前两天做梦回想的全是年轻的时候,我梦到了你妈妈……梦到了你出世的时候,我还梦到了程珞小时候要我抱……今天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我……我梦到了和你第一次相认的那天……”
一再控制,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不起,爸,对不起是我太任性……”哽咽中她说不下去了,记忆中她是第一次这样激动和不舍,此刻她才真正懂的为什么人们常说生离死别是人生最痛苦的一大悲事,这种悲像虫啃咬着心。
程池慢慢抬头给她擦眼泪:“乖女儿不哭,人都有一死,想想……想想我这辈子也活够了。”
这时,卧室进来一个人,秦桑岩转眼立在床头,程池缓慢的转过头去:“桑岩,照顾好娅娅,我就这一个要求。”
秦桑岩低头看着程池:“我会的。”
程池把米娅的手吃力的拉过去:“说到就要做到……别忘了,你负她一次,以后要用你下半辈子去还,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秦桑岩的手从裤袋里抽出来,覆上米娅的手:“我不会忘。”
米娅眼泪掉的益发凶,啜泣的厉害,她不知道要说什么,盖在她手上的手干燥有温度,与记忆中那冰凉的手有区别。
“娅娅,帮我把……把枕头下面的遗嘱拿出来。”程池精神状态很不好,说话用了太多力,已经力不从心了,喘气喘的厉害。
米娅抽出手,抹掉眼泪,俯身过去从他枕头下抽出那份给了她两次她都没要的遗嘱,捏在手里。
“乖,这样就对了……”程池看她终于肯要了,欣慰的点头,又看向秦桑岩说:“娅娅,你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和他单独说。”
出去的时候,米娅脸上还挂着泪,司徒娇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真是孝顺啊,程池病了几个月一点瞧不见你的面,临死了你倒记的回来分家产。”眼睛又瞄了一眼米娅抱在怀里的遗嘱,不屑的笑:“可惜你回来的太晚了,这程池分给你的也就是那么一点点可怜的股份,我要是你,早早守在程池身边,哪会落到现在这种凄惨的地步。”
米娅没心情和司徒娇争辩,她抹掉眼泪低头走向楼梯,回到前面一栋别墅,自己的房间里。
坐在电脑前发了好长时间的呆,手臂麻了,她动了动胳膊,把抱的紧的遗嘱放到电脑桌上,手臂趴在桌前,脸埋进去,不一会肩膀耸动起来。
口袋里的手机飘起铃声,她吸着鼻子看来电显示,薛璟誉的名字在屏幕上跳着,眼泪莫名掉的多了,吸了几口气接起来。
“娅儿,怎么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飘进耳畔,她手指绞着,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是你给我打的,我刚才在开车,没注意,这会儿给你打过去的。”薛璟誉的声音隔着千里万里,听上去还是那么温暖如初。
米娅犹豫,可能是手机摆在口袋里不小心按到了,但她下意识的不想这么说,咬了咬唇开口:“我爸病了。”
薛璟誉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问:“你是指你生父?”
“嗯,我回来两天了,恐怕不行了。”
“你在医院吗?”
“没有,我在家。”
薛璟誉多少知道她生父的身份,思忖了下,恐怕以程池的财力请的都是最好的医疗团队,钱能办到的事都不算事,既然钱都不管用,那就真的不管用了:“要不要我过去?”
“以什么身份?”
“你说什么身份就什么身份。”他说的是肯定式,但他在等她的回音。
“好。”
?????
分开的这段时间,上班、聚会、应酬,看上去薛璟誉的日子过的像从前一般春风得意,又有姨父这颗大树在,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不惬意。
但是谁能知道他心里的滋味,空空的,像没了心,每天除了工作,吃饭就是睡觉,人生好象变成一座枯井,枯燥乏味,一眼望到头,他几乎能看见四十岁、五十岁自己的样子,也是这样,看似光彩,实则人越多的时候越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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