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自己的家里,明石也不敢公然的把信息传递给程自重,毕竟看门老头子目光如炬,做饭的厨子以及负责洒扫的老妈子也都不是吃素的。大清早的,他溜达到了程自重的房内,把手里攥着的一个小纸卷儿往桌子上一扔,然后清了清喉咙。
程自重飘然而来,衣袖从桌面上一挥而过,小纸卷儿随之消失无踪。然后慈眉善目的对着明石一笑,他开口说道:“我再住不过十天半个月,就该回去了,所以还请明先生抓紧了时间才好。”
明石不置可否的一点头,然后转身就走,一点礼貌也没讲——不是故意要怠慢程自重,是他别有心事,把讲礼貌这茬给忘了。
吃过早饭之后,秦山照例登门,把他们接去了城外荒山之中。傍晚时分,赶在天亮之前,他们疲惫寒冷的回了来,于公,他们清理出了一大批榴弹炮,虽然没有人懂得如何使用,但毕竟不算是徒劳;于私,他们则是一无所获。千目这一整天什么都没干,专门瞪着眼睛四处扫描,然而莫说玉佩,就连一块玉渣子都没见着。
当天晚上,在明石坐在油灯前描描画画之时,千目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果然是有一点像野人,一口药都没吃,也没特别的休养,竟然自己就退烧痊愈了。
“哎。”明石正襟危坐的执笔蘸墨,她俯身趴在桌角,歪了脑袋去看明石的脸:“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啊——我们回不去了,你怎么办?”
明石连眼皮都没抬:“只要你们都在我身边,我在哪儿都能活。”
千目微微笑了,笑得眼睛亮晶晶,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我?还有我一个哪?”
明石这回瞟了她一眼,心中坦坦荡荡的,自觉着是一点私情都没有,只是觉得这样坐着很好,灯光下的千目也很顺眼。
在不吵嘴打架的时候,他也愿意承认千目的可爱。
迎着他的目光,千目又是一歪脑袋:“看什么?”
明石没看什么,只是忽然很想和她闹着玩一次。于是对着她的面孔伸出毛笔,他给她涂了个黑鼻尖,又左右分别画了三笔猫胡子。千目立刻打了他一下,然后起身去找铜镜来照,照过之后跑回明石身后,她对着他的肩膀捶了一拳:“烦人!”
然后她环住明石的脖子,迟疑了一下之后,她弯腰下去,从后方将明石搂了住:“明石……”
明石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
“我喜欢你,你知道吧?”
“知道。”
“那你喜不喜欢我?”
“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
“那……那你娶我好不好?”
明石的笔尖悬在宣纸上方,停顿了片刻:“娶你?”
然后笔尖落了下去:“不好。”
千目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那你不娶我也成,可是你得答应我,如果你不娶我,就也不能娶别人。我一个人孤单,你也得一个人孤单,不能抛了我自己快乐去!”
这回明石没思索,直接一摇头:“不。”
“不?那好,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就让苏星汉去上吊跳河抹脖子!”
明石不为所动的继续运笔勾勒图样:“别吹牛了!你敢胡闹,我就生气。你喜欢我,你最怕我生气了。”
千目又气又笑,直起身对着他的后脑勺抽了一巴掌:“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来?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呢!”
明石被她抽得一缩脖子,随即恢复原形,回过头来认认真真的说道:“就是这样嘛!我又没说谎。”
“你还得意?!”
“我没有。”
“好哇!我这么喜欢你,你还不得意?”
明石把毛笔插进了笔洗之中,转身腾出两只手要去推搡千目:“你少来缠着我胡搅蛮缠,你给我回你自己屋里去!”
千目瞅了个空当,一闪身躲过他的双手,滴溜溜的一个圈子转进了他的怀中。顺势坐上了他的大腿,她搂着他的脖子,向他使劲的笑,笑出深深的酒窝和大大的眼睛,想要在灯下夜色中迷倒他。
明石看着花脸猫似的千目,不明所以:“干嘛?”
“色诱你!”
明石扭开脸:“神经病。”
千目看了他这个无动于衷的反应,立刻有些怀疑人生。把牙一咬把心一横,她对着明石的裤裆就是一掏:“你是不是男人啊?”
明石骤然受袭,下意识的向前一弯腰。而千目虽然未曾经过人事,可生理知识是有的,方才那一掏让她确定了一件事——明石对自己,确实是毫无反应!
又羞又窘的一挺身站了起来,她在一刹那间面红耳赤:“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呀?”
“臭丫头!你算什么女人!你弄疼我了!”
“好哇!你说我不是女人?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不是男人?”
“我怎么不是男人了?要不要我脱了裤子给你看看?”
“脱了也证明不了什么!你肯定是阳痿早泄性冷淡,无精少精不****!你到男科医院治疗一百年去吧!”
千目骤然说出了一长串男科医院广告词,足以证明她先前无所事事,没少听广播。及至话出口了,她反应过来,一张红脸越发的红上加红。眼看明石大睁着眼睛,一脸纯洁的看着自己,她越发羞愧,索性一跺脚,转身推门跑了。
千目夜里鬼上身似的说了一串粗俗之语,事后越想越是尴尬。然而翌日清晨见到明石,她发现明石并没有跟自己计较的意思。
这个时候,她发现了明石的新优点——他大方,只要别触他的逆鳞,那么他是可以相当宽容的。今天他起得比谁都早,竟然出门卖了几块米糕回来。进门先给了千目一块,他说道:“你尝尝,不是甜的,但是挺香。”
千目坐在床上,接了一块,眼看他忙忙碌碌的出门,又去了苏星汉的房内。这回再出来时,他双手空了,只在嘴里咀嚼着什么,大概是米糕合了苏星汉的胃口,他送来送去,自己就只剩下了嘴里的那一口。
“傻子。”千目想:“脾气又坏,心眼又少,真是个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