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微亮,周青汝被秦姽婳从被褥里拖出来。
“我哥说,你和文锦哥哥……”秦姽婳一脸难以置信。
周青汝将被子从她手中扯了回来,抱膝坐在床角,点了点头。
秦姽婳捧起她的脸颊,只见双眼肿得核桃那般,眼下青黑,责备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深深的内疚溢于言表。
“怎么这么着急订亲?”秦姽婳关切看着她。
周青汝抬眼看了眼,只见秦姽婳发髻凌乱,衣襟也是仓皇见系上,可见来的时候有多匆忙。一把拉着她又重新睡下,体贴的帮她盖上被子。
“姽婳,出宫后一日,我们家便接到了父亲和兄长的擢升诏书。如果父亲猜测没错的话,等我们举家进京后,陛下便要择时纳我入宫。”周青汝盯着床顶的纱帘上荡漾的微光。
“也许是周大人多心了,据我所知,皇太子比你还长一岁……。”
“当日,在席的还有花月楼的花魁,花染溪。”周青汝停顿,似有犹豫,又接着说道:“他们当着我的面,就做出……做出轻浮之事,还握着我的手……欲行不轨。这件事情连我父母都不知晓,你听完也要烂在肚子里!”周青汝即是近日说起,也还是心有余悸。
“他们……真是无耻!那你……”秦姽婳又怒又惊,生怕周青汝吃亏。
周青汝将传出有损名节之事,毫无顾忌的就告诉了秦姽婳,推心置腹的举动让秦姽婳心头微热。
“放心,我没事!后来太和公主和光王爷进来了,我便乘机跑了出来。”周青汝轻轻环着秦姽婳纤细腰肢。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父母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因为我不愿而连累他们网遭横祸。既然避无可避,那么与其一辈子被锁在深宫大院里,谨小慎微的活着,彦文锦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
“那你和我哥……”秦姽婳紧咬薄唇。
“我原本以为,我同秦公子是情深缘浅。可那日在彦府,我听得出……他的祝福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才后知后觉,他心里……没有我。”想到此处,眼角清泪划过。
“青汝,你别怪我哥。他肩上的担子太沉重了。尤其是在外祖父过世以后,秦家和亓家的未来,全在他一人身上。我看得出来,他一直对你青睐有加。”秦姽婳侧头看向她,何时见过人前明媚的她这副无望的模样,顿时心疼不止。隐藏在心里的秘密呼之欲出,“青汝,其实……是我耽误了你和哥哥终身。”
周青汝也侧头,无望的眼眸里微微露出一丝诧异。
“那年在扬州的时候,母亲见你后,就十分喜欢,便有意和周家结姻亲之好。就在我们踏青落水当日,我母亲同周夫人说好,让喜婆拿了你们二人的庚帖去合八字。”秦姽婳眸光闪烁,神情紧张。
“这事母亲也同我说过,虽没告诉我结果如何,但是从她与你母亲的疏离,我也能猜到了。本就是八字不合,与你何干!”周青汝以为她是因小时候的不合而愧疚,淡笑宽慰她。
“不是……不是八字不合,其实喜婆去合八字之前,我已经提前拿了你们的生辰,去找相士算过,你们乃是天作之合,差一天都是大凶之兆。”
“那喜婆为何说谎?等等,为何你会拿到我的生辰?”
“喜婆没有说谎,在扬州城,只要花上几两银子,便……便可买来你的生辰八字。”秦姽婳紧紧攥着被角,不敢直视她,继续说道:“就在喜婆来取哥哥庚帖的前一天夜里,我在母亲房里寻来哥哥的庚帖,哥哥生辰本是十月初二,是我……偷偷用洗墨在‘二’字当中多加了一笔,将初二改成初三。所以喜婆得到的批命是……洗墨十二个时辰后便自行消失,喜婆送回庚帖时,母亲正在照看落水的我,待得以分身时,庚帖早已复原如初。”
“你……”周青汝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个一直视若至亲挚友的人,此刻竟有些陌生。
“当时我同你势如水火,母亲与旁人越是夸赞,我越是厌恶。年少无知,竟然心生了邪念。”秦姽婳声音愈加哽咽,“后来相处中,你对我的胡闹百般忍让,不顾身上的伤下水救我,又在温夫人上门兴师问罪事始终站在我身旁,你对我越好,于我越是煎熬。我回去跟母亲坦白,或许你和哥哥还有希望。”秦姽婳赶紧起身,只想尽快去弥补。
“等等!”周青汝喊住她,下床将走到门前的秦姽婳拉着一起坐下,给自己到了杯凉茶,“已经晚了,父母同我……已经应下这门亲事了。”
“彦伯父膝下无女,最是疼我,我去央求,兴许还有转机。”秦姽婳顺势握住她的手,冰凉入骨。
“我知道你想弥补,可即使没有你那多出的一笔,我和秦公子也是不可能的。”周青汝无奈苦笑,“若如没有八字不合之说,周秦两家订亲,以当今陛下的作为,强纳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入宫,又有何难!你若去求彦大人,不过是将秦家也被无端卷入是非当中。彦大人是先皇钦点太子尊师,如今又有赐婚诏书,陛下即使再肆意妄为,也不会在登基初始朝堂不稳的情况下,驳了先皇的颜面。所以,怎么看来彦家都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青汝……”秦姽婳紧紧抱住周青汝,泣不成声。直到这个时候,她还在为秦家着想。
周青汝轻轻拍打着她微微颤抖的双肩,“好了!以后八字之事就不要再想了,也不要再提及了。你也无须自责,一切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
如果秦姽婳是在订亲前告知她八字之事,她或许还有发怒的心思,也会奢望一切昭然之时,自己同秦浔还有未来。可是,这几日她已经想的很通透了,“或许这就是误闯天家的代价。”
她心里清楚,秦姽婳已经为这个默守着的秘密内疚了许久,她不忍心再责怪她,也不想去责怪她,毕竟秦姽婳将是她同秦浔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