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某个小丫鬟耳边的空气中仿佛一直徘徊着这么一句话：珠儿，等到无人打水时，你切记把井绳打上结实的节，然后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秀儿，你去让下人准备热水，我要净身。”连续好几天，齐羽都选择用练剑的方式，逃避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秋夜微凉，可她每晚都是满身大汗而归。今天因为早上沉涟漪绵里藏针的话，心情不爽，更是练到比平常都晚。
秀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这个时候了，下人们都歇下了……算了，还是她亲自动手打水、烧水吧。
古井坐落在厨房后院，下人们歇息后，那里便鲜有生气，无人愿意涉足。不时传来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晚听来更是恐怖。看着这里空无一人，秀儿感觉一股凉意由脚底而起，吓得什么似的，心里默念：阿弥陀佛，玉皇大帝，观音娘娘，井神大仙……保佑我秀儿平安打到水，打完我就走！
把水桶放下，咦？怎么没有听到桶落入水中的声音？
“啊——”惨叫一声，不会是井里有鬼吧。眼一闭，不敢动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敢悄悄睁开一只眼，怯怯的打量四周，没事啊？凑近点一看，咦？原来是绳子被人打上结了，难怪动不了，木桶只落在半途就停住了。
真麻烦，原来是自己吓自己。
秀儿自嘲的摇摇头，打满她需要的水，然后向厨房走去……
肚子已经抗议的连连“哀嚎”了，齐羽本想等秀儿回来让她端些糕点上来充饥，可是，左等她不来，右等……她还是不回来！
只是让她传个话，至于用这么半天吗？莫不是这小丫头出什么事了吧？
心里放不下，齐羽便摸黑一路寻来，想要到厨房必定要先经过那口古井。
“姐姐，这么晚了，来这里是急着见谁啊？”黑暗里走出一个身形婀娜多娇的女子，一头云鬓在月光下散发着朦胧的光芒。
齐羽先是被吓了一跳，待看清她的脸时，才镇定道：“你不是也一样，这么晚来这里，你又是打算见谁？”齐羽毫不客气的回敬，她管的也太多了吧，自己的事好像还轮不着她这个当小妾的来管吧。
沉涟漪吃瘪，没想到对手如此伶牙俐齿，犀利得轻易发现她的语病。
牵强的一笑，算是退让，也是给自己找后路。
“姐姐是个聪明人，何苦为难妹妹。难道您就不能慷慨一些，把王爷分一点给涟漪，涟漪就心满意足了，哪怕一点点都行。”她可怜巴巴的表情太逼真了，北影的监考老师要是看见她现在的样子，绝对直接录取她！
哼，到底是谁在为难谁啊！跟自己讲“慷慨”？那这个女人怎么就不能对自己慷慨点呢？
“话说回来，我与你也是知根知底的人了，”确实如此，“女儿国”里的接触，让齐羽大致摸清了各位富家小姐的秉性，“以你的性情，怎么可能甘愿来清王府做一个侧王妃？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出来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先撂下一句狠话！
“姐姐果然智慧超群，不是愚妹所能及。纵然我现在对你说，我是为了给我弟弟沉修远报仇来的，你以为你就能抓到证据？即使你告诉王爷真相，没有证据，他一样不敢动我，我也是圣上指婚，想要休了我，恐怕没那么容易！”这句话比较胡扯，不过是临时想到还有沉修远这一层关系，才信口胡诌的。看到齐羽并无变化的表情，她决定再加一记猛料：“当然了，说这话不足以服众，难怪姐姐不信，我爹爹怎么舍得置我的终生幸福于不顾？”抬眼睥睨齐羽，看见她终于有被撼动的迹象，看来已经说中她所料了。“其实，是涟漪自己非要嫁进来的。”
“你？”为什么！其余终于震惊的正视这个女人。
呵呵，“喜欢一个人没有道理，就像姐姐对王爷那般痴情一样，涟漪也被王爷深深吸引住了。”
答案太出乎意料，以至于齐羽不能立刻辨别它的真伪。
“我以为，以你的性格，断不甘屈居人后。”何况是做妾！对于沉涟漪这般心高气傲的女子，这便是耻辱。
“可是，我也没说打算一辈子做妾啊。”她媚笑，衬得周围更加诡异，“只要姐姐走了，我自然就扶正了。”说了半天，唯一的一句实话还是潜台词：她的目的就是逼走齐羽！
齐羽的嘴巴张了又闭，她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妖娆的女子，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但还是失败了，她的确很有魅力，相信没有男人能抵住这般千娇百媚的诱惑。
不置一词，她准备就此离去，不与她做过多纠缠，她不屑与她争宠，只要得个清净的生活就好，剩下的，她喜欢就随她拿去好了。总之，是自己的总归会回到自己身边，不是自己的，拼死累活抢夺也是徒然。
就在齐羽转身的瞬间——“哎呦……”身后一个黑影翻过，然后井绳迅速绕开落下，只听“噗通”一声，连人带木桶一齐掉入井里。
齐羽惊恐的扑向井边，望着深不见底的古井，还未等她开口呼救，就听到从另一个角落里，传来的尖叫：“啊！侧王妃落井了，快来人啊，出人命了，快来救人啊……”那是沉涟漪的丫鬟——珠儿。
顾晔清亲自下到井里，把沉涟漪抱了上来。此时的沉涟漪，浑身湿透，云鬓散开，样子狼狈不已。珠儿一下子扑在沉涟漪身上，痛哭流泪，慌乱的使劲摇晃她孱弱的身躯。
连忙差人去请大夫后，顾晔清才沉声道。
“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您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奴婢刚刚赶来是正巧看见……是王妃把小姐推下去的！”珠儿声泪俱下，动之以情。一口咬定是齐羽干的。
“什么？”这小丫鬟在胡说什么？
齐羽越来越觉得这事不对，真是太乱了，她必须好好静一静，然后理清思路。比如：为什么沉涟漪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会对自己说那些“实话”？为什么她落水后她的贴身丫鬟那么凑巧第一个出现？
顾晔清的脸更阴沉了，他深深的望了一眼齐羽，然后扭过头，不说话，只是拉开珠儿，不让她再“折磨”她家小姐的病体，而他自己，竟然亲自抓起沉涟漪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替她取暖。
“王爷……小姐她……快没有呼吸了，呜……怎么办，小姐，你不能死啊！”该死，大夫怎么还没到？就要出人命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晔清也面露焦急之色。
深吸一口气，齐羽不顾旁人的颜色，拨开层层的人群，禁止他们阻碍空气流通。走到沉涟漪身旁，半跪。
“你要干什么？小姐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放过她？”珠儿很抵制齐羽，一脸戒备的不让她碰沉涟漪。一面用哀求的眼神望着顾晔清，希望他可以主持公道。
“我只说一次，我能救她，如果你不信，等到大夫赶来时，恐怕她早已香消玉殒了。”齐羽正色道，表情笃定。
本来想拦着的顾晔清，看到她这副表情后，默许了。
对于人落水后的急救措施，齐羽略有所知。第一步，抠开沉涟漪的嘴巴，检查口腔有没有水草及其他污物堵塞，并尽快清理了。第二布，就是挤压她的胸腔，逼出吞进的井水。第三步，齐羽深吸一口气，承受着众人诧异的目光，按着正常人的呼吸频率，嘴对嘴的将气体吹进沉涟漪体内……
“醒啦，呦……”
“哎呀，真是，活过来了！”
“太神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开了。
齐羽见沉涟漪睁开眼睛了，大夫也正好来了，便不作任何言语，打算离开。
珠儿却不依，“王爷，不能让她走啊，是害我家小姐落井的，不信，您现在可以问小姐啊。”
在一旁一直静静观察的秀儿也急了，“你胡说什么？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主仆一起上演的苦肉计，想蒙骗大家？我就觉得今天这事有古怪，刚刚我打水的时候，绳子是打着结的……”这些话说得珠儿目瞪口呆。
“秀儿，够了，我们回去。”齐羽突然打断她的话，但心中已经了然，只是实在不愿为这件事弄得自己心力憔悴。刚走出几步，她又停下，侧目道：“我没必要加害你家小姐，我不屑于做这种事！”这话也是说给顾晔清听的，对于刚才他没有明朗的表态，她很失望。
可是在顾晔清心里，何尝不是痛苦，他当然坚信齐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她是那样高傲的人，从来不屑与别的女子争宠，更是心地单纯善良，如若她想害沉涟漪，又怎么会大费周折的再去救她？
只是，他现在只能隐藏心意。
对不起了，羽儿，要先委屈你一阵。
既然，沉涟漪愿意演戏，那他就将计就计，陪她演，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落水事件无疾而终，但顾晔清暧昧不明的态度，让府里的下人们迷惑不已，这件事，明明是王妃救了侧王妃，可是王爷却没有嘉奖她。若说真的是王妃害了人，可王爷也没惩罚她，也没护着侧王妃，唉，这种事……
什么叫人言可畏？这就叫“人言可畏”！
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这件事的结果，本来就扑朔迷离，众说纷纭，然后经人口，一传十，十传百，传到齐府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像样了——清王爷得了新欢，忘了旧爱，和侧王妃一起设计陷害王妃，王妃百口莫辩，被软禁在房间，情景凄凉，饱受虐待……
周福听到几个长舌妇嘀嘀咕咕之后，勃然大怒，完全不顾自己是否有能力救出小姐，只觉得气血冲头，非要去讨个说法不成，难道是欺负她娘家无人吗？
这次进清王府竟然又是一路畅通无阻，这让周福的心悬起来了，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多少还是长了点心眼儿的。
潜进齐羽房里，破天荒的……竟然没有人？不是说被软禁了吗？难道……周福脑子里闪现一幕幕滴着蜡油，用皮鞭抽的场景，呃……太血腥，太暴力！不知道那王爷会不会干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正想着，门被人推开了，一位紫衣女子走了进来，一边还和后面的丫鬟说笑，十分惬意的样子。
是小姐的声音！
周福惊喜的闪身出来，可是见到真人时，他愣住了……虽然身形、声音都很像，但面前这位绝色女子，怎么看都不是她家小姐啊，莫非……是那个狐狸精转世的侧王妃？
想到这，周福气愤的拔剑，大力的向齐羽刺去。
感到有剑气逼近，刚从外面练完功的齐羽，操起还握在手上的软剑，敏捷的挡下了这一剑。怒道：“什么人？周大哥？”
这一声亲切的称呼喊得周福也愣住了，好在趁此空挡，秀儿跑了上来，挡在两人中间，“周管家，你要刺杀小姐吗？”
“你是说……这是小姐？”他傻眼了。
“对啊。”秀儿很骄傲，因为她老早就看见过小姐的真实面貌了，看到周福一脸惊艳，秀儿得意道：“怎么样，漂亮吧？拜你上次所赐，咱家小姐，终于肯以真面目示人了！”于是，在周福的再三追问下，秀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都给他讲了一遍，也撇清了谣言。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小姐你要保重啊。”分别时，情深意重。
齐羽拉住周福粗糙的双手，再三言谢。这是一个从小对齐羽有恩的人，在她心里，她一直比亲哥哥还要亲，就算后来灵魂换了人，现在的齐羽也是十分亲近他的。
多感人的一幕啊……可是，真是天公不作美。房间的门本来就没合上，这下倒好，沉涟漪和珠儿走进来时，正好就看见了这一幕。
后来两人触电一般，避嫌的松开手，也就被当做被捉奸在场的心虚。
本来正为怎么再设离间计发愁的沉涟漪，一见这场面，心里狂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可让她给抓着了，管它真的假的，她都得好好利用才是，有些事情越描越黑不是吗？谎言说三遍也能变成真理！
于是，珠儿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嗓门，又一次在全府得以展示……
顾晔清心里虽气，但他还是理智的清楚，这次依旧是误会，只是这个管家真真可气，脑子是浆糊做的吗？连累齐羽一次也就罢了，竟然不懂吃一堑长一智，看来他以后必须交代门卫限制这个人入府探视了。
这次闹剧，终于如了沉涟漪的意，顾晔清表现的十分气愤，痛斥了这对奸夫****，也真的把齐羽软禁起来，不准她离开房间半步。
谁知顾晔清的本意：不仅是为了演戏，也是为了保护齐羽，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他担心如果“离间计”再不成功，沉涟漪会不会下一步要伤害齐羽的性命？所以，索性就把她“关起来”，与之隔离。
“羽儿，你这是要干嘛？”
顾晔清心里惦记，还是会隔三差五的齐羽的房间来看看，每次都遭到白眼。这次倒好，人家直接把他赶出来了，还说，如果他敢再踏进这里一步，就把他府上所用值钱的东西砸个稀巴烂。
砸东西？这叫什么嗜好？
不过如果砸东西能让她消气的话，让他倾家荡产，都在所不惜，他只要她快乐。
可是……她不快乐！
木制的房门“嘭”的关上，无情的把他锁在外面。两个明明相爱的人就这样隔着一扇冰冷的门对峙着。
“我不想再见到你，我对只会做表面功夫的小人没什么话好说！”他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可是最近府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说王爷常去侧王妃那里，两人感情日渐升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