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她愣愣的看着哈尼,又转头瞅了瞅顾晔清的臭脸,继而又哈哈笑开了。“好,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哈尼,你喝醉了。我让下人扶你回去休息。”顾晔清面无表情的说。
“不,我还没说完呢。”
“对,顾晔清,你怎么回事?你让他说完!哈大哥,你说!”她没心没肺的傻乐。
“走之前,我……我还有个、有个心愿,羽儿,这得由你来帮我完成。你愿不愿意?”他眼神殷切。
“好啊,只要哈大哥想要的,羽儿一定尽力而为。是不是啊,顾晔清?”
顾晔清冷着脸,一言不发。
齐羽不高兴了,这人怎么这样!太不够朋友了,让客人多难堪啊!
“没事,哈大哥,不用管这个冷血的家伙,咱们聊。咦?刚才说到哪了?”
“我说,我的心愿。”
“对对对,你的心愿。嗯?是什么啊?”
“我想再听羽儿弹一曲。”他眼神突然变得朦胧,低下头,默默在心里补上一句:只为我一个人。
“这有何难?秀儿,取我的琴来。”
“不行!”顾晔清一口酒喷了出来,急急打断。
“为什么不行?”
“我……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的语气有些无理取闹。
这人莫不是疯了?受不了!
“哈大哥,我们不用理他,去院子里,我弹给你听。”齐羽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哈尼也跟着她走了出去。
良久,顾晔清一甩袖,把桌子掀翻,酒菜狼藉的撒了一地……
齐羽不知道自己都弹了点什么,也许只是胡乱拨动琴弦吧。只记得自己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头越来越沉,到最后,琴弦的影子都重到一块儿去了。再后来……她就直接趴在琴上睡着了。
“哈大哥呢?”一睁眼,她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房间里了,顾晔清则坐在床边脸色阴霾的盯着自己。酒醒后,头还是好沉、好痛,看来自己真的不会喝酒。
“走了。”他不悦,她怎么就那么关心哈尼,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他,难道她看不出来自己的夫君很生气吗?
“走了?他喝了那么多酒……你怎么能让他这个时候走?”
“你很关心他?”
“他是你的朋友,我只是帮你尽地主之谊。”她如实答道,可他却不信。
“那是我自己的事,我有说过需要你插手吗?”他针锋相对。
“你在生气?”呼……她终于发现了,总算没有笨到家。
“没有。”打死也不承认。
“那你干嘛从吃饭到我醒来之后一直都在宣泄你的不满?”
“我只是想要你清楚,你是我的王妃,这辈子都只是我的女人!”动情处,他狠狠地抓住她瘦弱的手臂,那力气弄痛了她,她却毫不退却,这情形就像新婚那晚。“而且,我不喜欢我的女人给别的男人弹琴。”
“可,可他是你的好朋友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小心眼儿?”怎么觉得这个男人在吃醋似的?很可疑……
“他要是想听曲子,我可以从外面请人来给他弹,你是王妃,不是艺妓!”他快要失控,她竟然说他小心眼?
齐羽倒抽一口凉气,他怎么可以这么说她?
“可是,哈大哥说了,他只是想听我弹的曲子。”她加重了“我”字的读音。说完,便推开他,翻身下床,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他把她拽回来。
“去找哈大哥。他喝醉了,不能赶路。”她挣开他的束缚。
“不许去。”她左一个“哈大哥”,右一个“哈大哥”,该死,至于要叫得这么亲切吗?
“为什么?”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堂堂一个部落首领,酒量会和一个女人一样烂吧?”他不屑,口气讥讽刺耳。
“你什么意思?你不相信你的朋友?”
“我只是比你了解他!而你,太天真了!”他重重摔开她,摔门而去。并且吩咐侍卫看住她,不能让她踏出一步。
是要软禁她吗?
齐羽失神的跪坐在地上,一点一点努力地回忆着哈尼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
她不会不明白。
琴声伴着优美的歌声,一字不漏的传入了书房里。书房里的男人深深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笔墨纸砚纷纷落地。
已经三日了,相同的旋律,扰得他心头难安。这个该死的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身为男人,他很明白哈尼看她的眼神里所包含的爱慕之意,明明不是她的错,可他就是要把莫名的怨气撒到她头上。他就是不爽别人觊觎他的女人,哪怕是他不爱的女人!这个齐羽有什么好?长得没一点妩媚之姿,动不动就敢顶撞自己的夫君……可是!这个女人很容易牵动他的情绪,表面柔弱顺从,内心却独立、傲然于世,她总是给人一种若即若离之感,让他觉得自己无法真实的感触她,就算把她揉碎在怀里,可那距离还是那么遥远。
可是,他又十分不愿承认对她的莫名牵挂。她的相貌实在非他所爱,但他的灵魂呢?
顾晔清不敢在想下去了,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愿面对这个问题。他的心实在被她搞的太复杂。
烦躁的甩开书本,他几乎夺门而出,一定得先找个地方避避这勾人魂魄的歌声。
“小姐,您看谁来了。”秀儿兴高采烈的跑进屋,打断了正在抚琴的齐羽。
“小姐。”来者声音有些颤抖、哽咽。
“周大哥?”齐羽欣喜的从软凳上站起,走向他。“你怎么来了?”
“小的……是来看望小姐的。小姐在王府一切可好?”
秀儿嘴快,“好,王爷对小姐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改善,府里的下人们也对小姐敬爱有加。”
周福把眼睛瞧向齐羽,她冲他肯定的点点头。
“这下我就放心了。”周福把头低下。
房间里一时没有人再说话,气氛变得不自然,刚才重逢的喜悦一闪而逝,沉默将它取而代之。
齐羽若有所思的望着周福,他的头埋得很低,神情局促,眼神闪烁,不敢看她。
“大哥有心事?”
“没,没有。”他说话底气明显不足。
“莫非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没……”他噤了声。
齐羽没有再追问,表情放轻松,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坐下,“既然家中无事,羽儿正好也想留您在府里多住两天。毕竟,在我心里,您就是娘家人。”
“不,不行。”周福显得惊慌失措,突觉失口。
“为什么不行?周大哥,你想急死我吗?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昨日家中来了两位客人。怕是来者不善啊……”周福已然跪下以面伏地。
“客人?”
是什么客人,竟然能让管家亲自来找自己……
齐府——“你们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给你们钱?”齐羽优雅的接过丫鬟奉上的香茶。傲慢的看着在对面落座的自称是自己三叔三婶的人。真是可笑,她只知道,自己曾有个大伯,十八年前病逝。倒是全然不知自己还有这么一门亲戚。照这么发展下去,自己的爹会不会还有很多弟弟,而她是不是还有四叔、五叔、六叔……
这两个人粗布短衣的打扮,齐羽知道,这种打扮在古代是身份低微的表现,两人的布鞋沾满泥土,手脚粗大,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做惯农活的。
齐家还会有这种亲戚?
“我是你三叔!”
“我是你三婶!”
两人的话倒是出奇的一致,连表情都出奇的神似。
抿了一口茶,“话是这么说没错,我是小辈理应孝敬二老。”
那对乡下夫妇的心才稍稍落地,又立刻被揪到嗓子眼。
“可是,在齐家危难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是我的亲戚?现在,看齐家站稳了脚,又来认亲。”她顿了一下,看向他们,“而且,口说无凭,我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我的亲戚?”
“你!”三叔气急,猛地要站起来,却吃痛的捂住心口,看样子气的心脏病都犯了。三婶连忙扶他重新坐下,替他揉着胸口。
“您别生气,我的怀疑也实属正常,您俩位千里迢迢来此,不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吧?”
“准备?什么准备?”
“您二位是来认亲的,当然是要带上信物了。要不,如果这一大家子人里,要是有人站出来说认得您的,我也就相信你们是我的三叔、三婶了。”齐羽仍然一副优雅高贵的笑容挂在脸上。这清王妃并不是白当的,该有的官方姿态她全掌握了。
那位“三叔”心里大乱,十八年前那一劫,他义无反顾的抛家出走,已经让他容颜扫地,无脸再回来,十八年后,他落魄至此,走投无路,恰逢家中兄弟已故,唯有一个侄女持家,他经不起老婆的枕边风,晕晕乎乎就答应回来厚着脸皮讨钱。十八年前那晚之后,家里的下人都已全部重换,怎么可能还指望有人认得他?不过要说信物……
“认识我的人,没有。信物,我也没有。但我们齐家每一代人天生都会在左胸长一颗绿豆般大小的朱砂痣作为胎记。而我,当然也有。”三叔毫不客气的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一颗朱砂胎记如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明晃晃的露出。
齐羽的手不自主的附上心口。他说的不错,齐羽的左胸也有一颗一模模样的朱砂痣。曾经伺候爹爹的下人也表示,看见过老爷身上也有相同的胎记。
纵然是亲戚又怎么样?这种想要空手套白狼的人她在现代见多了,有难的时候,个个冷着脸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大富大贵了,他们就都想分一杯羹,天下哪有这种好事?此齐羽非彼齐羽了,哪是那么容易说话的?
“三婶”见齐羽一直低头沉思,并不接话,心下无底,硬将声调提高八度,尖着嗓门,“你倒是给不给钱?我们可是你的真亲戚,咱们是一家人。好歹我们在这个家中也是长辈!”
齐羽冷笑,“一家人?”她虽不知道十八年前发生的事,但凭她的直觉,三叔贸然离家定是当年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才会被家族排斥至今。“现在你知道咱们是一家人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三叔心里一惊,这妮子难道听人说起过什么?不应该啊,当年的人都不在了,二哥更是不愿提起。稳了稳情绪,他又开口:“你知道什么?什么当初不当初的!别废话,否则我们就不走了。”他两手一摊,大刺刺看着齐羽,不信她不急。
“好啊,二位若是想住下,那就请便吧,我齐家不会缺两个人的口粮,叔叔婶婶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就是了。至于银子……我没有。”说完,她起身要走。
“站住!本来我不想把话说开,可是,你们也不要太嚣张。今天当着大伙的面,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外人还能欺负到我们本家人身上了吗?”
三婶突然站出来说话,三叔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正要开口询问,就被她拉向自己身后。
“你什么意思?”齐羽愣住。
“什么意思?哼!”三婶很轻蔑的笑了一声,“这你都不明白?我说,你根本不是我齐家的子孙!”
顾晔清站在房外踌踌躇躇,犹犹豫豫,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趟,还是没下定进去的决心。歌声没有再出现,他的心却空了。哎……做人真是贱,她唱歌的时候他嫌烦,现在她不唱了,他反而受不了。
刚要伸手推门,正巧路过的几个丫鬟见到他,忙忙行礼。他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点点头示意她们赶快离开,又突然想起什么,尴尬的开口:“那个谁。”
“是,王爷有何吩咐?”两个丫鬟一起回头转身。
“你们的王妃这几天身体有什么不适吗?怎么没见她弹琴了?”
“啊?王妃昨个不就回娘家去了吗?”
“什么?她走了?谁允许她走的?”
“王妃家里好像出了什么急事,管家大人也拦不住她。”王爷竟然不知道?
“老奴可以证明,二小姐并非老爷亲生。”一个嬷嬷站了出来,“二小姐的母亲在进门之前就已经怀有身孕,若不是念在那个女人还有几分姿色,老爷哪里会容得下这个小杂种?”
她说话尖酸刻薄,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若隐若现阴毒的笑容。站在她身旁的其他几个嬷嬷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胡说!”周福最先站起来指责,暴跳如雷。
“我胡说?”那个嬷嬷尖声尖气的嘲讽,“周总管,我倒要问问你,是你在齐府呆的时间长,还是老奴我跟随老爷更久一些?你不过一个毛头小子,知道什么?还是免开尊口,让人笑话了吧!”
“你!”周福气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事实上,他什么也说不了,因为他确实不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
“我什么我?三老爷才是这里的正主儿,你一个狗奴才还敢在主子面前作威作福?”
闹了这么一出,三叔已然了解,他心情大好,用手指不紧不慢却很有节奏的敲着椅子的扶手,大堂里没有任何人再说话,都拿眼睛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