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够了就随我回去。”储定边面上毫无表情,语气中尽是厌恶。
顾罗敷抬头一看,只觉眼前一道亮光闪过。
记忆中储定边的面容不甚明晰,如今真切出现在自己面前。
顾罗敷才算知道为何之前“自己”奋不顾身,毫无理智对储定边发花痴了。
自己若是十五六岁,对这样俊美非凡的男子定也是毫无半分抵抗。
眼前的储定边一袭玄色便服长衫,乌黑长发束着玉冠,面如朗月星辰,熠熠生辉。眉眼神采奕奕,刀削斧刻一般完美的面容。一颦一笑都惹人神往。
莫说是古代,放在现代社会也是让无数少女疯狂迷恋的对象。
饶是顾罗敷二十多岁的心智,也恍了半天才缓过来。
“小姐,侯爷喊您了。”锡妈妈小声提醒,打扇的手停了下来,浑身僵硬地站在顾罗敷身侧,眸含敌意。
“哦哦!”顾罗敷起身,拍拍略有褶皱的衣衫。
“我和爹爹娘亲打个招呼再同你走。”
她语气轻快,好似在说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种态度让在场的几人都心底讶异。
“我有事,你自己回去。”
储定边以为是她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应付的烦闷。便甩甩衣袖打算自己先走。
“侯爷方才还说让我与你一同回去,这会儿又要抛下我一人。真真是言而无信。”顾罗敷撇嘴,眸中是掩饰不在的鄙夷。
锡妈妈心下纳闷,从未见小姐与侯爷这般说过话,过往都是唯唯诺诺,结结巴巴,一见侯爷就露怯。
“呵,在家修养了几日便学得牙尖嘴利,能言善辩。本侯不吃你这套。若不愿回去,便别回去了。我倒是要看看,丢人的是你宰相府还是我侯府。”话音落下,储定边便要拂袖而去。
却不料,顾罗敷一个箭步飞奔到了储定边身侧。
死死擒住了他的臂弯。
众人惊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不明白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都先下去。”顾罗敷遣退众人,独留下两人在凉亭之中。
四周无人,顾罗敷急忙松开了储定边的手臂。好似他身上不洁似的。
“侯爷,我想和你做个交易。”顾罗敷将两人之间拉开两三米的距离。
她仰头望着他,眸中丝毫不见怯意。倒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
“交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交易?”储定边也是觉得好笑,她不过是被皇帝塞给自己的妾室,一个妾室,在寻常人家死了都无人问津。而贵妾,也只不过是圣上给的一个名头。
“我知道您与平越公主情投意合,我是个多余累赘。若是您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决不再烦您和主母。且一年后我定让圣上准了我们和离。”
和离?大启多年不曾听过和离二字了。
“圣上一言九鼎,既将你赐给我做了贵妾,何故会再下旨准了你我和离?且大启多年未曾有和离先例。和离后你回宰相府?只怕比贵妾更加丢人吧。”储定边唇角讽刺难以掩饰,望着顾罗敷好似望着傻子一般。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顾罗敷冷冷回应。
“离与不离与我关系不大,随你玩闹。”储定边摆摆手,好似在看笑话一般。
“我并非是闹着玩,而是与您货真价实的约定。“顾罗敷言辞恳切,务必认真。话音落下,便从随身的绣囊中拿出一块绢布,绢布上写着契约内容。
见她煞有其事,储定边倒是摸不准她是何种心思,思忖半响,一言不发。
“莫不是,侯爷对我还存了心思?舍不得我离开您?这若是被平越长公主知道了,也不知……”顾罗敷故意激怒他。
这话倒是刺激了储定边大男子的自尊心。
娶了公主,也是娶了一个祖宗。两人纵然再真心相爱,权利差距带来的隔阂也始终无法消融。
平日便有同僚言辞中不乏妻管严的调侃,此时若是被顾罗敷小看了才是失了面子。
“本侯倒是好奇你能玩出什么幺蛾子。”
将绢布接过来,眸光迅速扫了一眼。又反手丢到顾罗敷手中,将自己怀中一枚白玉羊脂玉雕花玉佩扔到她手中。
“你若真能让圣上下旨和离,到时候拿着这块玉佩来问本侯要和离书。”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罗敷见目的达成,也不在意是否要随他一起回去了。
等芳悦和锡妈妈来时,不见姑爷,只看到顾罗敷拿着一片绢布笑得合不拢嘴。
至夜,府中饭堂内。
今日顾鹤堂也难得回来的早,一家人能安心坐在饭桌上吃口热饭。
顾罗敷如今大好,面上容光焕发,笑意盈然。
“阿娘,爹爹。明日一早我要回侯府去了。”顾罗敷轻声说来一句。
顾鹤堂与莫梅手下竹筷都顿住了。
莫梅一愣,又挤出笑容来说到:“是住了一些日子了,该回去了。”
“是啊,这次去好好过日子。若是日子难过,修书给爹娘,爹娘自会为你做主。”顾鹤堂埋头吃饭,语气轻缓,饱含无奈。
“知道了,爹,娘。”顾罗敷答道。
饭桌上气氛沉闷许多。
顾罗敷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在顾鹤堂碗碟上,笑着说:“爹爹,这是女儿吩咐厨房做的红烧排骨,您尝尝!”
“红烧排骨为何物?从未听过。”顾鹤堂好奇,夹起,小心翼翼放在嘴里。
顾罗敷瞧这顾鹤堂小心翼翼地吃进去,从最开始的将信将疑,到满脸欣喜,便知道这道菜是俘获爹爹的心。
“如何做得,味道如此绝妙!”顾鹤堂连连称赞,脸上笑意渐展。
饭桌上的阴霾一瞬扫光。
莫梅也夹起来一块,吃后连连称赞。
心照不宣地,顾罗敷回侯府的事情也无人提起了。
这一夜,顾罗敷躺在自己出嫁之前的闺房内,几经辗转都无法入睡。
她不知道,回侯府迎接自己的是什么?
脑海中许多画面纷乱芜杂,许多关系想理也理不清。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约到后半夜,子时的敲梆声响起。困意才渐渐袭来。
眼皮沉沉,顾罗敷昏然睡去。
闭眼之后,意识开始迅速下沉,迅速下沉。一直沉到了无尽黑暗之中。
暗黑之中,站着一个身着粉色罗裙,长发披散的女子背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