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曰喜打死都没想到自己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把头缩了回去,脑壳或许已经成了两半。
惊魂未定,他看着那把差一点就弄死自己的斧头,顿时有了尿意,也确实不受控制地尿了出来。
“三,三哥,你,你要干嘛?”
他看着再次举起斧头的栾曰来,哭声立马跟了出来:“三哥,三哥,你别,你别杀俺。俺错了,俺真错了,俺不该去县里打你小报告,不该告你。求求你,求求你饶了俺这一次啊……”
听到这些话,栾曰来仍旧面无表情。
说实话,他刚刚其实犹豫了一下,也正是这一下,才让栾曰喜躲过一劫。
下车的王保国抓住机会拉住了栾曰来,这才知道,今天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也是,要是简单,还用动家伙?
栾曰来刚刚那一斧子,摆明了是要弄死栾曰喜啊。
难道真如曰喜同志所说,栾曰来要背叛信仰,投靠了剥削阶级?
不对,气氛不对,太怪了。
刹那之间,王保国的心中就划过万千念头,他看看村口的人群,他们脸色冷淡,眼里微微带着一丝恨意直视前方。
他们在恨谁?
栾曰来,栾曰喜,还是我?
王保国眉头一皱,又看向栾曰来,这才发现,曰来的脸上恨意更浓。
王保国还在疑惑的功夫,栾曰来再次动了。
“啊!”
栾曰喜惊叫,整个人蜷缩在车里,边哭边喊道:“三哥,三哥,饶了俺,俺再也不敢了,俺给你磕……”
一句话没说完,惊心不已的栾曰来抬头看到了王保国。
这一下,他也顾不得形象了,一擤鼻涕,立马哭喊道:“保国同志,救,救命啊。他,他知道俺跟,跟你打小报告,他要杀俺灭口呢。”
这话彻底把王保国的思绪拉了回来。
也顾不得再想,他一把抓住栾曰来手里的斧子,厉声喝道:“栾曰来同志,你这是想干嘛?我告诉你,你这是在犯罪,是要偿命的。”
“偿就偿,只要能剁了这个狗东西,俺不后悔。村里有他,老一辈就没活路。”
王保国没有理解这话的含义,只当栾曰来是在意气用事,说道:“现在不是逞个人英雄主义的时候,咱们有法律,任何事,都可以通过法律解决。你如果杀了他,今天也难逃一死。”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大两小哭喊着跑了出来。
“当家的,你,你别犯傻啊,你要是偿了命,你让俺们娘仨咋过啊。”
“爹,爹,不要啊……”
老婆孩子的哭声最终让栾曰来的心软了下来。
他的眼圈一红,一把扔掉斧头,蹲在地上点上了一锅烟。
那只托烟杆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哽咽地说道:“以后‘曰’字辈没爷喊了,过年也没地方磕头了。”
这话似乎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所有的村民现在都已经知道真相,三爷之所以被冲走,就是栾曰喜这个副村长下通知不到位造成了。
还有他修的水库,所以他才是害死三爷的元凶。
想到这里,三爷的几家近亲开了口:“杀人偿命,那三爷的死,他栾曰喜是不是也该偿命?”
三爷死了?
栾曰喜一愣,随即才意识到问题的重点,连忙说道:“关俺屁事啊,俺可以对天发誓,俺绝对没有害过三爷。”
“你是没害过。”
栾曰来咬了咬牙:“可三爷爷的死,你是最大的凶手。”
“放你娘的屁,栾曰来,你就是想弄死俺,变着法的给俺安罪名。”
“俺给你安罪名?”
栾曰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栾曰喜的鼻子说道:“是俺给你安的罪名的吗?你那个土堆水库是俺让你修的?昨天让你挨家挨户下通知,是俺阻止你,没让你通知到位吗?”
“俺,俺,俺这不是想给村里做点事吗?还有,下,下通知跟三爷的死有啥关系?”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东岭河。”
顺着栾曰来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只是栾曰喜,就连王保国都惊呆了。
水,好大的水。
刚刚他们其实就听到了奔腾的水流声,只是因为栾曰来砍人,没有关注这些。
现在好了,他们已经被眼前的水势惊住了。
王保国打死也想不出这大水是从哪里来的,虽说连着下了三天暴雨,可这个村也蓄不住这么多水啊,没道理。
心中疑惑更深,王保国看向栾曰来,问道:“曰来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
栾曰来指着栾曰喜:“为了抢修水库的功劳,不等县里的专家来,自己带人建了个土坝,也是他,没有把通知发到位,让三爷爷活生生被水冲走了,王主任,你说,他该不该死?”
这么一说,再对上栾曰喜告状的陈词,王保国全明白了。
误会,全是误会。
曰来同志还是个好同志,他不让村民去河边是为了保护村民,不是为了霸占河鱼。
曰喜同志想事浅了,以为他独断专行,也是一心为公。
解决了吗,这不就解决了吗,一切真相大白。
王保国没有往坏处想,而且身为外人,他也理解不了鹰爪村百姓的痛恨,直接忽略了这一点。
微微一笑,他对着栾曰喜说道:“曰喜同志,我要给你记一次过了,我就说嘛,曰来同志是经受过考验的,不会犯错误。”
栾曰喜点头:“保国同志,俺错了,甘愿领罚。”
说着,栾曰喜假装悔恨地低下了头。
栾曰来听到两个人对话,愣住了。
他栾曰喜是没有直接杀人,可仅仅只是一个记过处分,有点玩笑了吧?
一瞪眼,他冷笑道:“只是记过?三爷爷的死谁负责?”
“三哥啊,三爷爷死俺也心疼,可归根结底不是俺把他害死的,你,你不能把这事赖俺头上,你,你要是真想较真,那,那你去找它。”
说着,栾曰喜指向东岭河。
栾曰来听到这话直接气炸了。
还真是个讲理的。
行,让俺找东岭河算账是吧。
俺会的,这些账,俺都会算回来的。
呵呵一笑,栾曰来说道:“你说的对,俺是该找河算账,你说的对,俺要找河算账……”
说完,他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慢慢向家里走去。
进门的那一瞬,栾曰来再难支撑他的病体,一下子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