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两两的话,朦朦胧胧的情,再加上真心一片,便是两个人最大的幸福。
那些所谓的真情,从来不是海誓山盟,只是我有一双手,只为你付出。
文秀无疑是最懂真情的女人,她不浪漫,也从来不奢求浪漫,可真要细品,她便是这个世间最大的浪漫……
十五的月亮在东山露了头,篱笆院里,吃过晚饭的一男一女举头望月,吃着一年到头才能吃上一次的月饼。
栾思平觉得月饼有点苦,也觉得这么点不够分,可院子明明只有两人。
文秀自然注意到了栾思平的不对劲,也有些伤感。
其实也不用注意,毕竟面前桌子上除了月饼、酒,还有一大堆黄纸和香。
文秀不知道栾思平要祭奠谁,心里猜测了好久,到最后也没敢问,只能默默陪在他身边。
片刻之后,栾思平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吃了,秀儿姐,帮我烧柱香。”
“好。”
文秀应声,起身将香点燃,插进香炉,还虔诚地磕了个头。
做完这些,她回到栾思平身边,问道:“你冷不?要是冷就先回屋,剩下的事,我来做。”
栾思平摇头,笑着说道:“他们不认识你,那群王八蛋,平时一个个的能得不行,说话荤素不忌,可真要看到女人,比小媳妇还害羞呢,留你在这里,我怕他们别扭。”
王八蛋?
文秀怎么也没想到温文尔雅的思平还会说粗话,能让他叫王八蛋的,该是有多王八蛋?
嗯,还是一群……
文秀猛然一惊,突然想起了年前神婆说的话。
她说思平有大阴德,底下一百多人保他,难道就是他们?
这一下,文秀不敢怠慢了,心也越发感激虔诚,轻声说道:“思平,俺年前给你问过事,神婆说,说……”
说到这里,文秀有些为难,她怕接下来说的话栾思平不会相信。
栾思平似乎突然来了兴趣,问道:“说什么?”
“你可能不信,她说你没事,底下有一百多号人保着你呢。”
一百多号人保我?
栾思平的心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说实话,他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可当他听到这话时,却全信了。
这倒不是说他开始迷信了,而是终于有了一个理由,一个努力活下去的理由。
鼻子一酸,栾思平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她还说啥了?”
文秀一听这话,心里有些慌乱了,她能看得出来,思平似乎认可了刚刚的话,这也就变相说明神婆说对了,这话对了,那其他的话?
“生不孝,死无依,一辈子该牵绊坎坷,命苦是该,命苦是天意……”
不会的,不会的。
文秀摇头,有些心虚地说道:“她,她还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后福?
栾思平苦笑,这福他不愿去享,也没脸去享。
点点头,他说道:“秀儿姐,我想建个小庙,供养一些人,一些该供养的人。”
文秀猜到他要供养谁,立马回道:“应该的,俺帮你。”
“不,我自己来,别人不欠他们的,只有我欠。”
“你欠就是俺欠。”
这话出口,文秀的脸有些红了。
咋就说这话了,忒不害臊了。
栾思平没有注意到文秀的表情变化,只是默默哀伤追忆。
追忆那些逝去的日子,追忆那些灰暗的热血青春。
那些记忆里,不止有战火硝烟,还有浓浓的兄弟情,伤感的,高兴的,流泪,欢笑的。
那些人,好像都平平无奇,世人该有的他们也有,世人没有的,他们好像也有,最真实的就是那一腔随时可以抛洒的热血,那条本该置身事外的命。
生无常,死亦无常。
这都是命里该有的东西,只是被时间附上了不同的意义。
他们被附上的那层意义,该敬一碗酒。
栾思平看了一眼即将燃尽的香,又扭头看向文秀:“秀儿姐,帮我敬酒。”
“嗯。”
文秀点头,将那坛封存了好几年的老酒启封,倒入碗里,又慢慢洒向地面。
这些做完,没等栾思平开口,她又拿起火纸烧了起来。
栾思平看着跳动的火焰,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一个大男人,流过血,也流了泪。
他在跳动的火焰里看到了一张张面容,每张脸上都带着笑意。
他们笑,栾思平就更想哭了。
眼泪就想决堤了,怎么也止不住。
他不想哭的,也想对着他们笑,然后在冲着他们说一句:“这‘儿子’老子给你们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