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李大将军千寻万寻而不得的昆仑道长,同样的白袍,白发,白须,只是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
“师傅,这么多年,遍寻天下,梦里呼唤,却杳无消息,要是早现身几日,助徒儿一臂之力,大业几成啊,师傅!”
不知道是期盼,还是更多的埋怨,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声音都走了样。
昆仑道长,手捻胡须。
“道法自然,你该是回归本源了,天下是天下人的,不是你的,商而周,周而秦,秦而汉,晋而隋,隋而唐,皆是道的轮回,是道在追寻其本源。”
“什么道,什么源,难道这追寻要以百姓的疾苦与生命为代价吗,以天子的昏庸、乱臣祸国,血雨腥风为代价吗,五胡乱华,军阀割据也要作壁上观吗,师傅,我正是要天下为真的天下,要还百姓一个公道啊。”
昆仑道长拂尘一抖。
“嬴政也罢,刘邦也罢,李世民也罢,天选其为天子,自有他的道理,所谓上天所托也,逆天而违命,无疑是大灾,大难,所谓天怒而人怨也,你就是你,皇亲国戚,那也是先有天子,而后才有你的身份,唐不再唐,那是气数已尽,不可强求,武则天是做了几天皇上,可她封的太子还是姓李,她更是还朝于李,她只是代管了几年罢了。”
看来,昆仑道长早就看出了李大将军,不,荣阳公主的心思。
“既然如此,师傅这时,又为何要救我?”
荣阳公主明白了,人家这是有意躲着她了。
“不是我救你,而是你命不该绝,王爷已逝,可你的母亲,还等着你尽孝呢,她和你的众家人就在雁荡山之深处,快去与她团聚罢,时日不多了。”
“母亲,我的母亲,难道师傅您是受她所托?”
荣阳公主一愣神儿的工夫,昆仑道长从眼前消失了,再转身,那巨石上的凌云道长,连那块巨石,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空只剩下几朵白云,游来荡去。
而荣阳公主似乎变成了地上的一块云,游来荡去。
搞了半天,从建康到汴梁,从公主到宛妃娘娘,再到皇后,到李大将军,原来都是上天跟她开的一个玩笑吗?
泽天校尉,赵管家,白虎将军,莲儿,包括她的父亲大人,难道都是一个个的局,在戏耍她,嘲弄她,引诱她,或者是在提醒她,与其说是鼓动她,不如说是让她一步步地走向深渊?
那她又是谁,是道法自然间的匆匆过客?
或者只是母亲的女儿,一个少年不识愁之味的贪玩的女子?
不,不,不,这都是鬼话,我才不相信这样的道法自然,天子命天注定,有人能,我便能,暂时的挫折动摇不了我的决心。
雁荡山之深处,母亲,众家人……
昆仑道长是不是话里有话,是不是昆仑邱也已得救,还有赵管家,雁荡山是不是我的福地呢?
其实汴梁的赵匡胤也在急切地等待赵普的消息,为此他甚至派出弟弟赵光义亲往荥阳,希望亲自接回赵普。
而赵光义更是马不停蹄,连夜返回汴梁,当面向赵匡胤回禀,唐之降将张有德,按照预先的策划,迷惑唐军,李大将军帅兵北上之后,反戈一击,将留守之唐军来了个一锅端,而赵普被当作了唐军的重要谋士,给斩杀了。
赵匡胤听后,大为震怒,这个张有德,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是为怕走漏风声,赵普的真实身份,也只有他赵匡胤知道啊,哎,可惜呀,可惜,一时的疏忽,竟铸成大错,痛失一位至亲,一位难得之宰辅啊。
赵匡胤捶胸顿足,后悔不已,往后这天下大事,谁为联出谋划策,朝堂之上,谁为联分忧解愁,纷繁臣心,谁又为联抽丝剥茧?
摆上酒肉,赵光义作陪,斟上一杯,第二杯,再一杯,于天,于地,于联的二弟,联的臣,再痛饮三杯。
看的出来,二哥赵普的离去,皇上哥哥非常伤心,赵光义一边小心斟酒,一边宽慰。
“哥哥现在坐了天下,苦尽甘来,本可荣华富贵,却不想撒手人寰,实在可惜,不过,皇上哥哥不是还有我这个弟弟吗,这往后,哥哥你上主政,选贤任能,弟弟我下主军,培养精兵强将,定无人敢做祟,必是江山永固了。“
赵光义自信满满,这酒喝的也从容。
“你懂什么,什么文武百官,大都是吃着俸禄,干吆喝,能做事的少,会做事的更少,为自己做事的多,为联做事的少,是皇上的时候,五体投地,落难的时候,狗眼看人低,像你二哥那样,上可辅佐天子,下能引领群臣的,实在难得啊,建康之唐已收复,唐主让联封了违命侯,吴越之钱泓也已困于汴梁,天下初定,可联这个皇上坐的不稳哪。“
赵匡胤又一杯酒下肚。
“怎么,还有人觊觎咱赵家的天下?”
赵光义坐直了身子,谁这么大胆子,藏的这么深,要玩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哥哥说的可是那个李大将军,前朝废后,那个女人?”
不会吧,哥哥怎么会担心一个已无一兵一卒的女流之辈?
赵匡胤摆了摆手。
“非也,按曹爽的说法,当时他几乎得手,将李大将军生擒,却不想突然来的一股邪风,搞的天昏地暗,那人竟不翼而飞,罢了罢了,孤家寡人,不足为虑,联最担心的是这众人能将皇袍加于联的身上,改日就能加于他人的身上,比如节制江南一带的石守信,比如济州的李重进,比如你赵光义,节制太原、焦州、漯州的招讨使赵大将军。”
赵光义手一抖,酒杯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屈膝后退,头点地,惊慌失措。
“皇上,臣,臣弟,对皇上一片衷心,绝无二心哪,皇上!”
赵光义这脑袋都快嗑出血了。
赵匡胤伸展了身子,靠着椅背,眯着一双眼睛,手中把玩着杯中酒。
“当然了,联与你乃是亲兄弟,往后还得靠着你呢,怎么会怀疑弟弟你呢,联只是打个比方,来来来,喝酒喝酒!”
赵匡胤酒似醉,而赵光义却醒了,跪着慢慢往前挪,小心翼翼地回到酒桌前,慢慢地抬走头,将信将疑地拿起皇上哥哥亲自斟上的一杯酒。
“臣弟,臣弟……”
突然,满屋透亮的烛光,猛地晃动一下,窗外一道黑影随之起舞,似斧声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