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爷的轿子建康城上至唐主,下至市井小民,谁人不知,作为王爷府的管家,赵普再熟练不过了,四匹马,毛发雪白,步伐稳健,有力,头颅高昂,行进在青石板上,别有一种气势,让人肃然起敬,又心潮澎湃。
对赵普来说,这轿子就代表了一种一直存在于心中的希望,一股力量,一股托着唐国社稷的中流砥柱。
可对这个时候已经是钦差大臣的赵普,这样的阵仗搅起来的更是一种伤感。此次大周的双管齐下,已经让赵普感到黑云压顶。皇后娘娘虽来自建康,但以赵普看,她已经放弃了荣阳公主这个跟建康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头衔,或者说,赵普相信皇后娘娘已经放弃了建康,她要的,应该是整个天朝。
要不,皇上怎么会顺了宰相张宝昌的意愿,既是出兵,又是派钦差下通牒,而这个差事又偏偏交给了他赵普,一个建康的故人。
莲儿传来的话,只是说找到白虎将军的蛛丝马迹,那是要坐实白虎将军的死,还是起死回生,赵普一直没想明白。白虎将军之死如成事实,那岂不是大快人心,于皇后娘娘少了一个对头,宰相少了一个得力的帮手,于宰相呢,也算是少了一个潜在的隐患,他已经感到了这个儿子的势头盖过了自己。那如果白虎将军死里逃生,又会如何呢,一旦他看清内幕,召集旧部,反戈一击,赵普相信,大周恐怕是片瓦无存,而白虎将军可不是青龙将军,一定会让中原大地偷天换日,皇上也好,皇后娘娘,又何以安身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后娘娘与这个白虎将军有着一种默契,最起码,皇后娘娘还是想借助白虎将军,将宰相彻底搬倒。
重重迷雾,让赵普进退维谷。旦愿事情是按照赵普的猜想发展的,作为一个臣子,一个仆人,赵普又能有什么选择呢?
轿子落了下来,下轿的却不是王爷,而是司徒周宗大人,这让赵普如释重负。司徒周大人,建康之名臣,老臣,王爷府的座上宾,赵普自然认得。而周大人看着对面的钦差,也觉得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但又叫不准,也感到一丝欣慰,觉得后面的事儿,有戏。
“钦差大人大驾光临,周谋年老体衰,不胜主命,姗姗来迟,万望钦差大人见谅。”
周大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前紧走几步,向钦差大人深深拾礼。
既是钦差,当有临机专断之权,何况对面是一个老臣,已经给足了面子,赵普也就自然放松了许多,少了事先准备的给他人看的摆谱。
“久仰司徒大人大名,大人如此大礼,我这钦差受之有愧呀,来来来,你我一同前往。”
两人顺势省了不少的寒暄,直接去了事先准备好的驿馆。
赵普开门见山,直接问起白虎将军的事儿。
“受皇上之命,作为钦差,司徒大人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那是自然,白虎将军遭遇不测,我主深为悲痛,庐山之火从不曾发生,事情发生后,我主派大批人员将庐山找了个遍,誓要揪出幕后主使。”
“啊哦,这么说司徒大人已确定这是一场针对白虎将军的阴谋,真凶是谁,已在掌握之中了?”
周大人一开始就听出来,这个钦差大人的口音是江南之音,但又怎样,势位之移人也,这个人的毫不掩饰恰恰证明,他已经将自己与这江南撇的一干二净,人家就是要就事论事。这让周大人抛弃任何幻想,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直接兜底牌。
“前尚书韩熙载,钦差大人一定有所耳闻,此人贪财好色,又误国害民,屡遭参奏,前不久,又强纳民女为妾,犯了众怒,被革职罢官,韩由此而怀恨在心,利用白虎将军来庐山休养,指使其爪牙于庐山放火烧山,制造事端,在汴梁与建康之间炮制矛盾,于个人泄私愤,陷我主于不义,唯恐天下不乱,我主已派御林军赶往韩之家乡,将主缉拿归案,还白虎将军一个公道。”
周大人一边说,一边观察赵普的反应。
“建康的行动好迅速啊,可据我了解,这个韩熙载是一个老臣,在朝经营已久,耳目众多,司徒大人大动干戈,就不怕走漏了风声?”
“实不相瞒,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主,王爷,和我三人。”
这个钦差大人看来也想让这件事赶紧有一个了结?
“那,司徒大人是否知道,韩熙载与汴梁的某些人也有着或明或暗的联系?”
钦差大人这话让周大人有些意外,难道这是在暗示韩熙载早已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或者说早已图谋不轨,那个汴梁的人又会是谁呢?
周大人想到了当年林仁肇的特大冤案,这么一串联,周大人顿感不寒而栗。原本只是拿韩熙载做替罪羊,给白虎将军之死一个交代,摆脱危局,现在看这是案中有案,谋中有谋,好深的水啊。
如果现在这个韩熙载还在朝,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况呢?恐怕周之阴谋已经得逞,建康已是兵临城下。
唐主,还有咱这些臣子……
想到这儿,周大人顿时汗流浃背,对韩熙载的抓捕还没有真正开始,革职罢官,对这个韩熙载,很可能就是放虎归山哪。
周大人大胆推测,这个钦差大人并不是宰相张宝昌的人,他此次来,也就是应个景,或者另有所图。
“还请钦差大人明示。”
赵普提出,抓捕韩熙载,一定要有他的人参与,而且是马上行动。
“好好好,一切遵从钦差大人安排。”
这样当然最好,求之不得啊,巴不得将这个韩熙载就地正法才好呢,而且是借了汴梁之手。
说干就干,司徒周大人即刻将与钦差大人的会谈情况向王爷做了汇报,又共同觐见了皇上,即刻派出精干御林军,由御史带队,跟着钦差大人的两名手下,连夜赶往韩熙载的老家。
而就在这天晚上,赵普换了身衣服,悄悄地潜出驿馆,由后门进了王爷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