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宽正一番讲解,二人乃大喜而击掌,继而谋划曰:“此事一旦得手,必是大妙。然你我二人之力终有不逮,应密寻帮手。”
便将此计与丁说了,丁乃定策曰:“应作如是计:榛妃随车,难以欺瞒,当引为共事;此计欲成,尚欠医者,可说邹佳赟;一朝得手,须有下家,蔡杨威可用;事涉黑恶,各自缄口,勿令欧先知。”
继而与榛、威二人商议,皆称善。宽正意欲往而延请邹佳赟,丁止之,曰:“其妻张氏心怀正道,或从中作梗,应设计欺瞒。”
却说邹佳赟此人,早年行走江湖,号为“杏林鬼手”,最擅治跌打内伤。进得京来,尽出积蓄,买下房屋开设医馆,然收益甚微。
盖脏腑之疾,往往发于生死之间。如家世显赫,则疏通关系,恭请御医;如家世平平,则卧床休养,得过且过;如家中贫寒,则自寻短见,是谓长痛不如短痛。
时情如此,鬼医难有施展之处,幸京中纨绔喜聚众斗殴,家丁多因此负伤。有此进项,间或欧先府中赠礼一二,便堪堪能糊口。
丁识准此人由奢入俭,正是心绪复杂之时,上门游说,曰:“昔闯荡江湖之时,谁人不识贤君名姓?今日蜗居于此,真可叹也!”
邹精于世故,自笑曰:“先生如有计谋,便请说罢。”
丁亦笑,拱手道:“世态薄凉,做不出甚么大计,只有一笔外快,欲邀君共赏耳。”
堂内阴风阵阵,丁心知是张氏旁听,便道:“近日京中有恶疾流行,犯者风湿上脑,苦痛非凡。此病经御医诊治,知是湿气太重,以千年老参调理,便可根治。虽是,亦有偏方,盖肾主水,如摘除左肾,亦可治理。
所谓外快者,乃是寻常百姓,无力负担千年老参,便求摘除。须知人有二肾,如去其一,仍可成活。君既善医脏腑之疾,摘除之术,想必不难。”
邹自忖有病患上门,已是喜事,且摘除之术确是不难,便要答应。复心有疑虑,便问道:“此病甚怪,书中亦无记载,不知是何处生发?”
丁乃出一小报,其上记载,御医诊断流行恶疾,曰“要你命叁仟”。此病初发于南洋使团,继而在京中流传,一应病症医法皆如先前所言,观之煞是可信。惟此报名为“临高时报”,邹未曾见过,然顾念家中贫寒,平日不订报刊,只道是自身孤陋寡闻,不疑有他。
邹与妻商讨一二,便一口应允,只待病人上门。
丁笑道:“君乃大家,岂敢以琐事劳形?吾已然效法西域人士,募得团队,曰麻醉、助手、护士;复安置房屋,有门诊、手术、病房,万事俱备,只欠主刀。届时只需日日前来出诊即可。”
邹未闻此法,待往观之,方觉大妙。病患之来,便有家属于门诊处商议缴费,病患之去,便安置于病房中卧床休养。其所谓“主刀”者,但做手术即可。手术之行,有麻醉先行放倒病患,有助手作开腹缝合之琐事,有美貌护士传递工具,复以香帕为之擦汗,邹不免大叹:“今日方知医馆落伍也。与其自做大掌柜,毋宁为一主刀。人生至此,便寄人篱下又是何妨!”
此其井然有序、其乐融融者,皆为表象耳。实则其“病患”皆为无辜乘客,由官宽正暗施迷药后拉来;其“家属”者皆为杨威帮人士,收取器官卖于他人;其“护士”者皆为榛、凌二人手下,演戏诓骗病患,曰公车遇车祸,乃是在此抢救,复敲得一笔住院费也。
每日故翻一车,每车有数十人,每人一肾价值五万,便是百万钱财滚滚而来,四方分成,皆喜不自胜。
久之,邹佳赟渐窥得端倪,然诚如丁所言,由奢入俭难,邹心知肚明,而口上不说,是为闷声大发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