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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马厩里的日常-新马厩里的刺杀事件5

老安山双旋在后方,用马槽堵住了除东入口以外的路线,然后像暴风肆虐过境般,用双刀划割马匹。马匹受惊,直接撞开了那早已断开的栏杆,各自四处奔逃后,朝着唯一能跑的东入口汇聚奔去。

一个,两个,凑热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开始朝群马的反方向逃散。他们冲向大王、亲卫队、红甲卫士所在的门洞,拥挤推搡着往外逃去。训练有素的亲卫队顷刻间就已经将大王里一层外一层地围成了铁桶,像一座孤岛,静静地立在这奔涌的人流、马流里。除了这座孤岛,另一座孤岛便是那守卫的亭子,范三、杨守和一名守卫挤在这本来只该容纳一人的亭子里,无奈地看着外边的镇长等人和红甲卫士被人流裹挟冲走。

一条黑影翻到马厩围墙上,拉满弓,朝大王射去。

始料不及的一箭正中大王胸口,大王应声落马。里层的近卫立刻将盾牌高举过头顶,覆盖住大王。虽然箭已射中,但却只没入了箭头,所以等到那奔流已经散的差不多了,那黑影索性取过背上长枪,以枪尾自城墙而下冲向那铁桶。长枪借势,一击捅散了铁盾阵。紧接着,那人趁近卫未及站稳,用枪尖对准了暴露出来的大王,怒吼一声,风驰电掣般刺向大王的咽喉。

值班室里的范三看到这一幕已然呆若木鸡了,但那个久经沙场的杨守,那个本该立刻舍命冲出去救驾的杨守,此刻竟然也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刺客刺向大王。枪尖已经快触及到大王的咽喉,相距不过几寸。此时,一名近卫忽然从旁跳出,扑开了那杆铁枪。刺客连忙收枪又出枪,只是此时近卫已恢复了阵型,挡住了刺客的猛攻。大王被几名近卫扶上了马,两三名近卫骑马,护送着大王朝五里外的近卫主力撤退。

老安山双旋挥舞着双刀杀出,跟那刺客一起,暴风骤雨般攻向盾阵。近卫都是大王精挑细选的精壮老兵,上惯沙场,见过大场面的。他们硬生生吃下那三人的攻击,但却依然纹丝不动地堵住门洞,好为大王争取时间逃走。三人见片刻间无法攻破这盾阵,便施展轻功打算翻墙追去,但等到他们上得墙来,大王及那几骑却早已跑远了。三人见状,对望一眼,便沿墙头四散逃去。

虽然那三人没有跟上,但那杨守此时却如大梦初醒般,敏捷地夺来一匹马紧跟着追了上去。

杨守快马加鞭地追赶着,跟大王越近,他就笑得越灿烂。只消再稍稍努力一把,他就能完成十年来的心愿。

他要报仇,要用大王的死来填补他心里的窟窿。杨守家世代在那座小城里繁衍生息,是那座城里的世家大族。到了杨守这一代,杨守已经是这座城的守城大将,掌管着军权。十年前,大王带着一票人,趁着兵连祸结的世道,四处攻城略地。当时杨守一方属于别的势力,于是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大王军兵强马壮,杨守那座小城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只待宰的鸡仔。所以杨守只得坚壁清野,紧闭城门,等待势力里分兵来救。箭射完了,便将城里的房屋拆了造箭,杨守他们等了三个月,仍然没有等来援兵。后来粮食也吃完了,仍然没有任何救援的迹象,所以他们不得不开城投降。这事到这本该结束了,但是大王军屠城了。杨守拼死保住了命,但他一直守护的家人、城镇、生活却都没了。后来为了报仇,他投奔了当时最大的一股势力,也就是当今的主国。然后过了几年,天下间只剩下几股势力,以主国实力最强,然后便是大王等数个地方割据武装。杨守当时以为与大王决战的时刻即将到来,但是大王却受降了,从此成为主国属国。杨守枪法已经大成,但终究无法孤身一人杀入守备深严的王城。杨守本以为复仇无望,直到几个月前收到那封密令。

在杨守兴奋地追击着大王的时候,范三这边却是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上。确切地来说,是不少人和范三一起瘫坐在地上。自镇长而下的大小官员,马厩里的负责人,有的痛哭流涕,有的跪在地上吐了起来,有的慌慌张张地跑了。现在马厩里只剩下些跑不掉的人了,他们瘫坐在地上,按着额头,看着眼前的事物,努力想让大脑转起来。

镇长率先站了起来,试探性地朗声说道:“诸位!不如……不如我们反了吧!”镇长擦了擦汗,咽下口水,继续说道:“事已至此,不论后续如何,朝廷那边肯定是要追究到底的。我们这一票人,脑袋肯定是保不住了。要是自己丢了小命,还不算什么,怕就怕那家里老小,恐怕也得跟着一起遭殃。”镇长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倒不如我们先反了,散些钱财,招兵买马,加入那帮紫眉军吧!”

“不成啊,那紫眉可都是些马贼流民。他们所过之地,如蝗虫过境……”

“他们能跑……我们能跑吗?不投靠他们,那你这老老少少的又能躲得到哪里去?这仓促之间,这几代人的家业又要怎样处理?”镇长高声打断那人,“我们与那紫眉联手,跟朝廷对峙,到时再以这为筹码,争取朝廷宽大处理,岂不比白白受死要好?”

谁该出多少钱,谁该出多少粮,谁又该出多少人,在场的达官显贵开始噼里啪啦地敲起了算盘,毕竟赌资打光了,反不反的也就没有意义了。范三无心看他们最后会争出个什么结果来,只是担心回去后会遭受怎样的处罚责骂。虽然这刺杀发生在这马厩里,但范三终究不过是一名调停官而已。不过这新马厩的工程款算是收不回来了,上边搞不好又要严厉斥责一番,说不定还要扣粮饷。

镇长他们似乎最终决定还是要反了。范三听了他们的计划,觉得还是先走为妙,带点消息回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将功抵过。于是范三趁他们不注意,蹑手蹑脚地一边观察他们的动向,一边悄悄往门洞外走去。只是刚走到门边,却撞上了方才那刺客。

刺客提着枪,背着光,从外面走了进来。在经过范三时,刺客用左手从后箍着范三的脖子,硬拖着范三,走到了镇长面前。

“密谋造反可得做好保密工作啊。”刺客箍着范三的脖颈,用稍带戏谑的口吻对镇长说道。

说罢,刺客便用力将范三往前方地上摔了出去。范三头往地上栽去,只得连忙用手撑地,但惯性太大,还是让范三翻了个跟头,摔了个四脚朝天。

镇长惊诧地看着刺客,:“你……你还敢回来!”

刺客蒙着脸,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镇长,把玩着戴在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

“快……快!都过来把他给抓住了!”镇长往后退了几步,高声招呼其他人过来,要把刺客制服,当做是减免罪责的筹码。

刺客威风凛凛地挥舞了几下那柄沾满血的长枪,然后扯过他那粗布衣服的下摆,仔仔细细地擦着枪尖上的血。在场的人都是看到过刺客的身手的,本来抄起木头准备过来的家伙一看这场面,都面面相觑地站在原地,等着某个人先上。

范三这时站了起来,拍了拍落在身上、头上的泥土。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范三的身上。等范三发现所有人都在打量着他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拉开与其他人的距离,眼睛不住地在镇长、刺客之间瞟来瞟去。

刺客擦完枪,重重地将枪往地上一杵,发出巨大的沉闷声响。紧接着,刺客说道:“既然镇长已经准备投靠我们紫眉军,不如便写一封加盟信,由在下代劳送到我们将军面前如何?”刺客取下梯状的扳指,将刻有紫色曼陀罗花纹的内侧面展示给镇长看。

“紫色曼陀罗……你是紫眉军的……”镇长跟左右凑过来的人交换眼神,确认的确是紫眉军的信物。

“不错。正如镇长你先前所说,与其留在这里等死,不如投靠我们搏一线生机。既然如此,兵贵神速,镇长还是早早点齐兵马,到我们这里来吧。”

镇长与左右合计,然后作为代表对刺客说道:“好,在下马上便修书一封,请阁下替我们转交给将军大人,以示加盟。”

“好。”

“请阁下稍等。”说罢,镇长便差那守卫带他去值班室。

“请。”刺客双手抱拳。

刺客突然将枪尖抵住范三的咽喉。刺骨的寒冷自一点扩散到范三全身,让范三觉得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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