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只见九层玉阶之上,绣满金霞祥云的屏风后隐约露出一明黄色的绰影,众臣还未看清,他便已挥袖坐在了龙椅上,悬挂在众人面前的珠帘只轻微晃了晃,寂静无声。
而后百官皆拱手屈身相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极肃穆的声响浩浩荡荡,佛仿悠长的龙吟,连殿外黯淡的天光都震得碎了几分,露出些许光辉。
“平身。”
赵奚随着人潮直起身来,抬眸向高堂看去,眸色清明。
——是清明,不是冷淡,也不是憎漠。
只是清明。
南皇望着,怔了半响,突想起阿姐那日的神色。
那如出一辙的冷静、与……温柔。
只是、只是……
“……”
他幼时不过是先皇舍弃的废子。
千里迢迢被送到西楚当质子,百般折辱经年之后才被阿姐用计带回,送上皇位。
先皇亦并非病死。
阿姐也从未……倾慕沈相。
那千里红妆、权冕无双的确是她最好归宿。
却不是、最欢喜的。
南皇如是沉默。
“……皇上?”刘公公强忍着心悸又轻声叫了南皇一遍。
……还是没有反应。
刘公公:“……”喵喵喵?
大殿上的气氛再次凝滞。
群臣懵逼着相互僵持,完全摸不准皇上现下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珠帘微微晃了晃。
南皇终于回神,垂眸扫了眼大殿正中站着的几人。
没吭声。
刘公公一把老骨头险些急得肝肠寸断,低声又提醒道:“皇上,可要传唤叶世子受审?”
哦,原来他们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啊。
南皇悄悄地松了口气:“可……”
他话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见赵奚向前迈了两步,锦衣翩飞间站至大殿中央,一字一顿道:“叶辞无罪,又何需受审?”
锦衣之人态度恭谨,连面上的表情都是一等一的诚恳,仿佛刚出口的那句根本不是在质问满朝文武,只是幼时向先生请教问题般坦坦荡荡的发问:
叶辞哪里做错了呢?
南皇噎了噎,索性沉默下来,继续坐在高堂之上当他的吉祥物。
众臣也同样噎了半晌,纷纷愕然向赵奚看来。
叶辞已经被逐出叶王府了,柿子捡软的捏嘛,更何况叶辞这些年多管闲事得罪了不少人。
他们只要把过错都推给他,判个流放或者拖南城门外面斩了就好,怎么还有人会护他?
还说他无罪?特么这些年来叶辞到底干了多少好事,大家谁心里没点数?瞎了吗?
他们想过叶王会于心不忍出来辩护,想过或许是哪个初入官场的愣头青作死,想过等尘埃落定之后,几位皇子说些场面话,博个仁慈宽宏的好名声。
却唯独没想过,他们还没骂几句时,便有人站出来倾力相护。
更没想过此人是赵奚。
自身难保的赵奚。
沈崧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里,神色温和,仿佛着火的不是自家房子。
叶王一脸懵逼,暗自想着赵奚的企图以及叶辞的利用价值。
七公主罕见的十分精神,捂着心口喃喃道:“啊!好刺激……”
五公主无语的瞥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太子唇角慢慢勾起,尽是幸灾乐隔岸观火的快意。
总之众生百态。
终于又有人带着一脸浩然正气出列,慷慨激昂的斥责赵奚:“叶氏私自伪造宁州令调遣军队!而你苟顺私情堂而皇之的包庇!这……”
“大人情报有误啊,伪造宁州令调遣军队分明是我所为,叶世子并不知情。”赵奚笑。
朝堂安静片刻,轰然炸开。
哦。原来是赵奚干的。
哦。他还一脸理所应当的承认了。
像邀功似的,还笑了。
以前总是绷着张脸,今日一见,别说,笑的还挺好看的。
……艹!这是重点吗?!
沈崧仍半拢着袖闭目养神。
叶王一脸匪夷所思,在想是冬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茅坑里升起来的。
七公主嗡的一声,扶着自己的额头血压飙升。
五公主终于抬起眼看向站在她旁边的表兄。
太子嘴角疯狂上扬,“小人得志”几个大字就差写脸上了。
南皇“嘶”了声,觉得这烂摊子快兜不住了。
——如果阿奚和诸位爱卿间终究要疯一方,他选谁?
……阿西吧。
“你你你放肆!?!!!!”那位官吏嗓子破了音,大吼一声,把所有人都震得回了魂。
“当时情况危急,奚别无选择。”赵奚道:“得以猥贱之身救一城百姓于水火,是臣之幸,虽死难悔。”
哟,还挺会说话。
就是同你之前十棍子也打不出个屁来的形象有点不符啊。
太子指节动了动。
一众党羽蠢蠢欲动,纷纷争着为太子分忧。
南皇忙开口,话音几乎是压着赵奚的尾音落下,盖章定论道:“爱卿救人心切,又少不更事,未免冲动了些,虽解南宜瘟疫,但违逆律令,当罚俸三年、撰录朝律百遍,以儆效尤。”
太子:“……”
就这?!就这????
您到底是谁的亲爹?心全长左边去了是吧!
还以儆效尤,去他*的以儆效尤!!!啊啊啊艹气死了!
七公主终于心律平缓血压稳定了。
五公主扭回了自己的头。
刘公公尖着嗓子叫:“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皇上。”打断刘公公的还是刚刚那个吼破了音的大人:“臣有事未奏。”
南皇:“……”这谁举荐上来的智障?娘们叽叽的废话多。
如果今天注定要疯一个,那就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