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奚话语措辞温谦,问题却是他难以理解的锋利与怀疑。
沈崧从阿奚眼眸中看出了很浅的猩红与颤栗。
像岩浆携着高温扑进了死水。
“阿奚,你的‘晞’本是‘湛湛露斯,匪阳不晞’的‘晞’。”
月华流转,浅浅勾勒出两人三分相像的容颜。
一人眉眼凉薄,再掩饰不住满身的反骨。
而另一人,墨眸中沉淀出岁月温柔的澄澈。
“抱歉,当时先帝掌政,强行……改了同音的字。”而长公主赵珣不愿意忤逆先帝多生事端,便“欣然”应允了。沈崧虽不知他为何如此大的反应,但仍竭力挽回道:“你若是不喜,我们、可以再更改。”
赵奚怔然,脑海中尽是这些年的隔阂与生份、对他近乎漠然的不闻不问、十五岁时那人尖锐地嘲讽与折磨、以及,他昨天路过予安道时,洒了满街的阿辞的血。
不过是几句哄小孩的话罢了。
毕竟,他还有用啊……
玉壶光转,朗朗灼灼的盖住了他满身的狼狈。
赵奚笑了,慢慢道:“是么?可我不信。”
我不信你。也不信除了利益,有人会爱我。
只因为我是我。
沈崧认认真真地默沉下来。甚至有那么一刻,是他看走眼的无措。
可是从容的丞相大人啊,又哪里知道什么叫无措?
——“若我想改的,是姓氏呢?”他嘲讽开口。
沈崧认真想了想,应道:“可以。”
……
……
整个世界真实的像假的一般。
赵奚浑身被冻的失去了知觉,心跳却越来越快,痛觉与兴奋纠缠,搅的灵台一片空白。
“我……”
“在你十四岁时,我为你占卜过一次。你的命数是极好的。而我正是因为先知,便是这场预言里唯一的变数。”所以,我不去干预你的任何决定,甚至尽量少的给予帮助。
还减少与你的接触,避免影响到你的既定轨迹。
“但是,我却没有想到刻意的远离亦是灾祸。抱歉,我因为自以为是的愚见忽略了你。”
赵奚茫然地睁大了眼,听眼前那人紧张道:“阿奚,你是我的骄傲。”
你是我的骄傲。
……骄傲。
赵奚攥紧了手指,过了许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眼眶愈忍愈红,心中紧绷的弦倏然断裂,像狱中被翻来覆去折磨的体无完肤的贱人寻见了一束温和的光,疯癫惶惑不可终。
他呕出一口血,泪盈满眶却忍不住笑开来。
不过几句话,沈崧说了,赵奚便信了。
他内心是晴天,因此再不怕打雷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