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南宜的第二十七天,傍晚。
城内处处张灯结彩,百姓们有的舞龙舞狮,有的捏着腔调十分不专业的唱着小曲,还有杂耍的、斗鸡的、卖各种丑了吧唧的小玩意儿的……
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使城中心的街道异常繁华。
雪狮自几日前送信回来后尾巴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自鸣得意的不行,见到谁都恨不得凑上去表达一番自己的过人之处。
——它此时正跟着叶辞在街市中央敲鼓。
要就阿辞自己一人搁那儿敲也就算了,毕竟好歹还算熟通音律,即便兴致上来了赋诗一首也不算那么的难以忍受。
然而,赵奚表示他还是把这一切想的太美好了。
只听一阵毫无章法惊天震地的“咚咚哐哐”,震得台上唱戏的人忘了词,舞龙的人身子蹭的一下站直,众人齐齐回头看去:
雪狮竟是玩嗨皮了,放弃了用她的四只小蹄子,直接上头“哐哐哐”的撞开了。
赵奚:“……”不忍直视。
这是他们在南宜呆的最后一天。
城内尚存的七万九千百姓均已痊愈,大街小巷弄堂瓦肆俱被特制的药水喷洒过,瘟疫在所有人的竭尽全力下,夹着尾巴灰溜溜的滚蛋了。
……明明来的时候满心厌倦,临走时却突然有些不舍。
他半倚在玄机阁顶的栏杆处,扬起脸,任由晚风吹散微不可查的空落。
而令人“闻风丧胆的夺命连环声”终于停了。
赵奚松口气,继而低头,就见雪狮的头卡进了鼓里,东摇西晃摇摇欲坠的甩了半天,还是没能甩下鼓来,反而乒乒乓乓的碰到了周围一大堆的东西,最后自己在一片黑暗中朦朦胧胧的滚下了高台。
“……”特么这个脑子瓦塌了的蠢货是谁?!我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赵奚默了默,又默了默,远远看着笑得直打跌的阿辞与全城百姓,转身,指节蜷屈了下,往回迈的步子忽然就抬不起来了。
“……”
小寒前后,晴暖如春,天堂也不似今日般温柔。
———
敲敲打打鸡飞狗跳到了三更半夜,总算消停了些。
近千盏工艺简陋的孔明灯发放到了祈愿者手中。
烛火明灭,灯影绰绰,温暖至极的橙红色被人踮起脚尖举过头顶,放飞。
夜风中,它们摇摇摆摆,步履蹒跚,冉冉升起。就像我们的一生,哪怕终有一天会落下,会燃烧殆尽,却总也在途中温暖了些什么,又照耀了些什么。
雁过留痕,风吹幡动,存在过就是存在过。
哪怕见证的人寥寥无几。
哪怕,一生颠沛流离。
“小公子。”沈二十六提着盏做工精美的灯上来,狭长的狐狸眼中氤氲着笑意,把灯递至他面前:“不凑个热闹吗?”
他犹豫片刻,慢慢摇了摇头。
“那就算了。”沈二十六没执着于劝说,只禀报给赵奚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魏二殿下胜了。我把具体的过程放在你书案上了。”
赵奚闻言顿了下,直起身来,淡泊恬静的眉目间有些抑止不住的笑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