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箭雨相阻,他还是慢了些。
魏泽眉目间的笑意渐渐淡了,木系灵力在他四周飞舞环绕,挡下了明里暗里的攻击。
他俯下身去。
魏都的城墙极高极牢固,即使是武力高强的修炼者贸然跳下也会受伤,更遑论早就快被折磨的撑不下去的普通人。
那女子踉跄地半蹲在地上,尝试了几次都没站起来,背抵着城门,咳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已经不能说是鲜血了,是脏腑的碎片。
她笑着,血泪纵横,望着魏泽,像是透过他在看自己的妹妹,又抑或是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目光柔和而凄苍,启唇,也只是徒劳地发出几声破碎的音节。
“……”
冬日里的天气那么冷,有些人的生命里再也没有春天。
他表情极淡。与其说是没有表情,倒不如说是不知该作何表情。
魏泽伸手抱起她,像抱着一块快融化完了却依然不会流泪的冰。慢慢放进了空间中。
箭还在密密麻麻着落下,仿佛无穷尽无止休一般。
他的脸色随着灵力的消耗愈发苍白。
“殿下!”有人焦急吼着,想让他回来。
且不说如此多的弓箭很可能在下个瞬间就把他耗死,单就说魏都城门一开,城内二十多万大军合攻一人,他们根本就来不及抢救!
魏茨在城墙上翘着二郎腿,宛若在看戏子唱着狗血剧本一般乐呵,激动的满面潮红:“皇兄!这投怀送抱的大美人你没接住实属遗憾,但没关系鸭~”他弯唇,露出两颗小虎牙,像羽翼洁白的天使:
“这小孩你总能接住吧?”他语调天真的说完,提溜着魏藜的头发往下掷去。
那小孩已经不成人样,不如说是滚满了鲜血的一块肉,森森的白骨在粘稠的血液里隐约可见。
魏泽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在最后一刻选择了避开。
那块肉落下来的瞬间就散了架,几滴鲜血溅到了他玄色的大氅上,像荼蘼盛开的曼珠沙华。
这“魏藜”是假的。哪怕跟真的再相像,再足够瞒天过海,也是假的。
他在“它”即将落下的一霎分辨出来。
——因为魏氏的能力是复制。
世人皆知他们可以复制功法,然而事实上他们可以复制的,却不仅仅只是功法。
万物皆可,只不过难易程度有所不同。
对于生命体,除非成圣,否则只能做到形似而无神。
所以“魏藜”从始至终都昏迷着。
他在刹那间心念电转想通了这些。
而魏茨也知道他会在最后一刻想通,但是他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是怎么想的。
舆论,在某些时刻,足够置人于死地。
“哇,皇兄,你好残忍啊!朕都自愧不如呢~”魏茨抚掌,眼眸中弯起一泓月牙,带着十二分的狰狞与寒意。
城上众人纷纷附合,谩骂声扑面砸来。
全军哗然,议论纷纷。
魏泽仍旧满目淡然。
他知道在此时,他不论怎么说都没人相信。
虽说“人”是魏茨扔的,但对他的名声而言,许是一生都抹不掉的污点。
一生该有多么令人厌倦的漫长。而多少人就死在了今朝?
——他根本就没打算解释。因为只要赢了,所有的都无关紧要。毕竟误会了又能怎样呢?太子的人基本全挂了。
历史交由胜者书写。
魏泽抬手,抚上城门。外面的惊呼声焦急声嘲讽声被他摒弃。甚至在这个角度箭也很难射到。
让魏茨有持无恐叫嚣的原因并非是其势力的强大。而是魏都的护城阵法。
他们若想凭蛮力破解,少说要死十几万人。
遗憾的是,这一点魏泽在老早时就想到了,只是苦于无法接近大阵的核心。
恰恰魏茨从城墙上扔人,又对他的借机接近没甚阻拦。
天时、地利、人和。
魏泽面色淡然,把八块玄玉接连掷到乾、坤、坎、离、震、巽、艮、兑八个方位。
然后,在所有人一脸懵逼的目光中,阵破了。
魏茨:“???”
城门不紧不慢的打开。露出了里面惊慌失措的军队。
在这历史性的一刹。
魏泽终于有空想想那柔弱女子用最后的生命也没说出来的话。
她说:“我想回家。”
可门前不是家,门后不是家。
时代的大厦倾塌,有饥荒,有欺骗,有冻厄,有死亡,唯独没有一个人有家。
梦里也没有。
……连说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