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的夜最为冰冷。
露结为霜、草色冰凉。
但其实也还好。
阿奚独自在崖边站了许久,想着叶辞、君家、太子、西楚、北魏、南皇……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许久许久后,一轮朝阳从山间跃出,扶云观的晨钟敲响。
雪狮从屋内跑过来,像只可可爱爱的大雪团子,蹲在他旁边歪头“嗷”了一声。
这一声没有具体的意思,若非要讲,隐约含有询问之意。
问他为什么不去休息;问他在看什么;问他、明明舍不得阿辞、又为什么不说。
可圣兽的寿命足有千年万年,她才五六岁,太小太小了,不明白很多事情其实是解释不清楚的。
赵奚笑了笑,慢慢道:“舍不得只是舍不得而已。他有他的路,有我的路,若是彼此限制,谁都走不成谁的路。况且……”
“殊途同归啊,你看,太阳终会升起。就像……”他认认真真道:“我们终会再见的。”
…
…
太阳升的更高了,照在屋檐下的冰凌上,折射出浅浅的光华,小厨房里的袅袅炊烟涌出又慢慢消散。
君芜伤的很轻,经过一夜的修整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然而含沧涯没有陪聊的闲人——大家正急着抄《大朝律》,他又实在无聊,索性去厨房帮忙烧火。
然而君家的二公子——虽说是庶出的次子,但也算身娇肉贵,哪里会干这些粗活?
庖厨给他呛的泪眼汪汪,磨着牙客气道:“您放着我来就行了,这粥要慢慢熬,中小火足矣,我才稍微没留意,您就往里面添了这么多柴火,火都给压灭了,待会儿再突然着起来,这粥不得溅出来……”
中小火?粥不能溅出来?
这个简单。
君芜懂了,忍住呛了满眼的泪,深情注视着面前的锅,认真道:“我诅咒你,永远开不了锅。”
疱厨:“???卧槽?”
这应该是在惊叹他的神来之笔。君芜谦虚微笑。
——“不开锅,我这饭还能做熟吗?您……”**这是什么非人类的理解能力?
庖厨拼命忍住心底的骂骂咧咧,攥着勺子的手将落未落的颤抖半晌,保持着自我修养露出了一个分外渗人的微笑:“我听闻沈三一直仰慕公子风采,您不如前往同他一叙,君子远离庖厨,此处就不劳驾了。”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三儿啊,一路走好。
君芜:“……”
…
…
叶小辞是被吵醒的,睁眼见室内阳光热烈,而君芜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外劈柴。
大抵是去找沈三后又被“请”回来了。
但又不好进厨房,只能沦落到在外面劈柴。
“咚——咔、嚓,当。”一根木头就劈好了。
“咚——咔、嚓,当。”第二根木头也劈好了。
“咚——咔、嚓,当。”
“咚……”
叶小辞强忍着起床气,隔窗大吼:“你吃饱了撑的?大清早的瞎搞什么呢?”
君芜:“少……公子,已经午时了。”
叶辞没好气:“……老子都已经露馅了你才改称呼!!!不觉得有点晚吗?”
君芜:“悬崖勒马浪子回头知错能改为时不晚。”
这一连说一串词的风格,有亿点点熟悉啊。
叶辞:“……”
叶辞鼓着腮瞪眼:“呵,鹦鹉学舌、东施效颦、照猫画虎、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岂有此理!”
君芜默了默,乖乖住嘴。
叶辞满意的抱着被子重新倒回床上。
然后只听窗外又开始——
“咚——咔、嚓,当。”
“咚——咔、嚓,当。”
叶辞忍了。
“咚——咔、嚓,当。”
“咚——”
叶辞眼神狰狞,一字一顿:“住、手。”
君芜乖乖住手。
叶辞愣了:“你刚刚不挺嚣张的吗?一直吵老子睡觉。怎么突然让你住手就住手了?”
君芜也愣:“啊?没有啊!您没说我不能吵您睡觉啊。”
“……”
二人隔窗互望半晌,竟是无语凝睇。
叶辞是因为想打,却同情这人的脑子,一时间下不了手了。
君芜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少主一直看着他,于是只好看回去。
而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赵奚:“……”
除了好笑之外不得不感慨一下,君家摊上这俩人,怕是没救了。
建议趁早做打算。
他一边零零碎碎的想着,一边望见阿辞从屋内走了出来。
大概是没心情睡觉了。
于是叶辞带着满脸的起床气,气势汹汹的向梅林深处走去。
君芜放下斧头抬步跟上自家少主。
叶辞面无表情:“怎么?你也去净手?”
哦,原来不是没心情睡觉了。
是憋着了。
阿奚:“……”
他实在是不忍直视,默默转身离开。
身后,君芜的声音隐约传来——“也可以。”
叶小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