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月牙儿尖尖,是带着点寒气的一钩儿浅金。倒映出雕栏玉砌的小桥流水,假山玉石错落而布、植株俊劲秀逸,恰到好处的层层相掩,让分布其间的亭台楼阁浓淡相宜。
赵小奚蹦蹦跳跳地绕过回廊越过拱桥,衣衫鲜红精致,白白嫩嫩的包子脸上唇角略弯,七八岁年纪的小孩甜的像圆滚滚的汤圆。
沈二抱着些公文从书房中走出,远远望着他蹦过来,忍不住笑了笑,让开路。
“晚上好吖沈小二!我爹现在忙吗?”赵小奚仰头认认真真的问沈二,亮晶晶的眼里分明写着:他不忙他不忙他不忙…
沈二:“小公子,属下不叫……沈、小、二。”
“嗷~~”赵小奚认真点头:“我知道啦,沈、小、二。”
沈二:“……”
赵小奚身后的一撮暗卫跟着笑,有学有样的在沈二脑海里传音:“知道啦,沈小二~”
“嘿嘿嘿沈小二……”
“沈小二,还不快谢小公子赐名~”
沈二:“……”我的青龙偃月刀呢?
彼时,他们已二十多岁出头,却幼稚的像刚断奶的孩子。
灯影绰绰、海晏河清。
“……”
这番动静沈崧是全听着了,他抬步推开书房的门,含笑道:“我不忙,听沈四说,你晚膳已在外用过了?”
赵小奚嗯嗯点头,迈着小短腿窜进了书房。
沈崧继而把门关上,声音温温和和的继续问他:“还吃了很多甜食对吗?”
赵小奚:“也、也没有很多呀……”声音越说越含糊,忐忑的瞄了他爹一眼,小奶音绕了绕,委屈的都要拧出水来。
沈崧半弯下身子和他平视,耐心道:“真的没有很多吗?”
“……”
沈崧:“那明早的芙蓉玉露糕……”
赵小奚嗷呜一声急了:“你就是趁母亲不在家欺负我!!!我要进宫去找母亲——”
沈崧:“……”这棒槌是丫谁惯出来的?
半月前才牙疼了一次,好了没两天就不长记性了是吗?
小阿奚夺门而出。
一刻钟后又鼓着包子脸别别扭扭的挪回来。
又偷瞄了他爹一眼。
他爹坐在窗前,执笔圈注着什么,眉目间的淡然在灯盏火光的映衬下一片温软,剑眉星目,闻声挑眉看他:“怎么?又不出去了么?”
小阿奚绷着脸,冷冰冰的道:“要去的,就是临别之前想赠您一样东西。”
沈崧险些气笑,最后关头怕伤着孩子的自尊心,硬生生忍住了,心想:这又是从哪里看到的台词戏文?
按着剧本,现在要跟他这个“负心郎”削发断义、割席而坐、一纸休书了吗?
就因为半盏芙蓉玉露糕?
……那他也太委屈了吧?
本来不想跟他计较,既然这样,那便收拾收拾一起去宫里告状好了。
看阿珣惯不惯着他。
沈大丞相正想着,就看见阿奚把背在身后的小手伸到桌前,放下了一只小蛇。
泥捏的,绿色,细细长长的半盘着,栩栩如生的,大抵还是眼镜蛇……如果忽略它黑色的瞳孔的话。
沈大丞相怔了怔,凭着直觉确认这是他崽子捏的。
费了好大劲、捏了许多失败品、才仔细斟酌选出的,唯一一个。
算是意料之外,又于情理之中。
因为是阿奚啊。
沈崧顿了下,俯身揉了揉阿奚的头。
黑发茸软温暖。
“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他轻声道。
赵小奚高冷的抿住嘴角,用更小更小的声音说:“我明天不吃芙蓉玉露糕啦。”
因为、因为突然不想吃了。
因为我也,特别特别特别……
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