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培逝世后,扶柩送刘师培回故乡扬州的正是刘文典。1920年冬,刘师培归葬刘氏祖茔。刘文典尽了作为弟子的最后一点义务。
陈独秀的革命豪情、刘师培的学术霸气加上章太炎的魏晋风度,刘文典一一耳闻目睹,又统统照单全收,并且消化殆尽,融为个人风格的一部分。有这三位狂人的真元之气护体罩身,刘文典焉能不狂?不狂都难!并且狂起来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悲喜诸同事
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北大国文系,曾一度流传“卯字号”名人的趣闻。人们都说北大有两只老兔子和四只小兔子。这件事说白了十分简单,因为文科有陈独秀与朱希祖是巳卯年生的,又有四个则是辛卯年生,即是胡适、林公铎、刘半农、刘文典。
以上诸位都是当时老北大的名角,也皆与刘文典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既然刘文典这只“兔子”平时颇为张狂,那其他的大小“兔子们”个性如何呢?一起共事,会不会对这个“狂人”不满呢?其实我们的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这一只只“兔子”也都是睥睨天地、狂傲不羁的“主儿”,他们在一起上班,别提多融洽了。
一脸大胡子、一口海盐话,是朱希祖的经典标记。他早年师从章太炎,也算是刘文典的师兄了。他讲文学史讲到孔子时,反复强调“厌世思想”,但写在黑板的字句又都是积极的,弄得许多北方学生一头雾水,到后来才知道他所说的是“现世思想”,只不过海盐话里“现”的发音接近于“厌”。即便如此,他的课还是吸引了大量的学生。很多学生来听他的课,缘于他的人格。到北大前,他曾是国民政府清史馆的编修,但后来清史馆总纂修赵尔巽拥护袁世凯当皇帝,背叛民国,朱希祖遂拂袖而去。这股子“狂劲”,实在是章门弟子的独特招牌!
林公铎的名字很奇怪,独一个“损”字。他二十几岁就到北大中文系当教授,也是个“老资格”,性格古怪,说话确实有点“损”。有一次学生问他:“现在写文章最好的人是谁?”他的回答很干脆:“第一,没有;第二,在下!”
这位林先生嗜酒如命,没钱的时候连劣质酒都敢喝。一次林公铎去拜访黄侃,“自温州至,下火车时以过醉坠于地,伤胸,状至狼跋”,黄侃认为“似此纵酒,宜讽谏者也”。酒鬼(黄侃也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劝醉鬼,莫贪两三杯,读至此处,笔者险些因其晕倒,真乃怪事哉!
林公铎酒喝高了去上课,带着几分醉意就开骂了,无论新派旧派,大佬新秀,凡是看不惯的都跑不掉,“张口第一句就责骂胡适怎样不通,因为读不懂古文,所以主张用新式标点”。有一次周作人遇到了他,便客气地问他是否在外校兼课,他回答道:“在中国大学开了两个小时的唐诗。”“那您主要讲谁的诗呢?”“陶渊明!”周作人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原来林公铎不服气沈尹默在北大讲陶诗,于是不顾文不对题,跑到中国大学“唐诗”的课堂上大侃陶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