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明大元帅,可是你刘正风杀的?”
“我认。”
“这是口供,画押吧。”
马通面无表情地将一封黄纸推到刘正风面前,这已经是马通今天第五次审理这个案子了,后者则是一直用沉默来极力否认。
可时至傍晚,刘正风出乎意料地吭声了。
”我画……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话说到这份上,马通的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一点光彩,寒霜门不比其他的衙部,对待不承认自己罪行的犯人,一向都是尊重犯人的意愿,不动用私刑来强迫其录口供,直到最后妥协。马通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快捕,在即将由中品升至上品时却遇到了个棘手的案子,好不容易送上个升官的机会,他岂肯轻易放过?
“你说。”
刘正风长满老茧的双手在空中来回比划着,似乎是在竭力描述着一个世界:“山西有个地方叫盘龙山,山里有几十座坟,排列得很乱,乱葬岗,就是乱葬岗你知道吧,我希望寒霜门能着手将我的妻儿送进其中一座墓...对,就是把坟打开,让她们钻进去,就这。”
“呵,”马通一只手撑着发怔的头额,冷笑道,“不是,刘正风,你什么意思?都多大了还像小屁孩一样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们捕快不是恶魔,你有错,我们当然不会扯到她们身上,你觉得我们抓你委屈了你是吧?呵,不是,那你怎么不问明府明大元帅他们死的冤不冤!我告诉你,明老爷是我爹的生死之交,对我来说便是再生父母!活埋你的亲属?我正巴不得,可咱们衙部它不准这么做,因为我们有人性,不像你个蠢货王八羔子!”马通嘶声竭力地怒吼道,撑着头额的手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大人,你只需按我说的做,这不是活埋,是拯救!我无法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出来你也一定难以置信,总而言之,请你相信我,我做的一切并不荒诞,它确实对我家人来说是一条活路。”
“什么活路?你死了,没人会害她们,自然会有捕快安顿好她们。可假使你野心不死,越狱之后苟且偷生那么个几年,她们的活路便都被你们堵死了!”马通面对犯人总想象着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所以说话完全不过脑子便一骨碌挂在嘴边。
刘正风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在自言自语:“难道非得事情弄出个什么名堂来,你们捕快才能信吗。”
马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即转身离去。
“小心点那个叫李藏龙的人,呵呵。”刘正风猛然一笑。
马通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诡异的冷笑,不禁打了个寒噤,但转眼这种恐惧便烟消云散,他大吼一声:“邪不压正!”
马通走进寒霜殿,穿过一群正在划拳吃酒的捕快,一头钻进马史的捕房里,埋怨的叫道:“这案子实在办不了!”
“办不了你跟李大人诉苦去啊,一有点屁事就到俺这里来。”马史埋在一大叠文件下面,头也不抬地说道。
马通随手拿了张凳子,一屁股坐下去:“刘老头儿今天答应认罪了,不过他提了个很奇怪的要求。”
“像你现在的状况,甭管别人提啥要求,自己的前途要紧。”
“他让我把他的家人都送到山西,埋到乱葬岗里。”
马史停下了手中的活,把埋下的头抬了起来:“没什么奇怪的,刘正风这辈子的仇家多了去了,说不定他在山西有个藏身的暗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我一直觉得刘老头有些不对劲,我怀疑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啧啧,我看他八成是脑袋有问题,五六十的人了拿着把砍刀咔嚓咔嚓,到处乱杀人,有多少人家家破人亡不都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个杀人狂到底图个什么。听说他在江南一带还有残党,叫什么焚寂帮,专门锄奸铲恶,我呸!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的勾当,被称之为江南叛军,武则天最近正在筹备军队准备扫光他们。可惜了刘正风大半辈子的心血。”
马通从便衣的兜里掏出一个酒囊,拧开盖子痛饮了几口。
“马通啊,我看你别接手这个案子了。这样吧,山西清源村夜鬼之案,就由你负责了。”
“夜鬼?”
“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吧,这是一种像天花一样的疾病,在人与人之间传播。受害者被病毒感染后会神志不清,面目狰狞无比,口齿会像猫科动物般疯长。夜鬼会袭击其他病人,达到感染的目的。病情形势十分严峻,很可能再一步扩大感染区范围。在那里办案的快捕都有生命危险。只怕是绕开了石头,又撞到了山啊。”
“我去。”马通没有过多的犹豫,一口便答应了。
“再考虑一下吧。”
马通笑着摇摇头:“马史啊,明天咱回长安去看看老娘,也不知道她病得怎么样了……你看成吗?”
“全依大哥的。”马史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