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并不相信月夫人的这些话。可是玉沧澜额头的堕仙记号却让她不得不相信,不同于自己因为乱伦而出生就有的记号,玉沧澜的确是做了什么,才会成为堕仙。阑夜自毁仙体,只为堕天自毁,月珑纱则是因为答应了嫁给妖王叶幻音,而自甘堕落。而玉沧澜又是为了什么。
一定发生过什么,却绝对不是月夫人所说的。
月夫人见到墨离没有回答她,想着女儿心中一定也乱成一团,月琉璃喜爱这师傅人所皆知,敬爱的师傅一下子糟了别人怀疑,这丫头没有吵闹,已算是少见,于是也不想在逼问女儿:“琉璃啊,我也是说说的,这事也指不定真假,搞不好是魔界那帮人诬陷你师傅呢,你也别在意,好好休息吧。”
月夫人离开了屋子,只留下了墨离一人,空气中的闷热加上玉沧澜的事情,让墨离心神不宁,无法安睡。于是她离开了屋子,走到了院里。
现在是白天,但是因为炽焰海的关系,海水的颜色往日很不一样,呈现出一种暗红色,阳光无法完全照入,因而显得有些阴暗。滚烫的海水中看不到任何的游鱼和海草,只有一串串地表涌出的气泡,翻滚着冲到了海面上。
“琉璃,怎么在外面呆着不去屋里休息啊。”
身后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墨离回头一看,原来是冷无影。
自从被玉沧澜救回来之后,倒是第一次见到冷无影。两人关系想来不错,这次他没来看自己,倒也有些奇怪:“你这些天去了哪里,也不见你人,我还以为你回了碧落呢。”
“掌门让我去碧落学艺,本就是为了保护你,现在你都没回去,我回去有什么必要呢。”
“我被人掳走,也没见你来救我啊。”
“事发突然,我也没料到会出了这些变故,我当影九天只为了夺镜子而来,与掌门在前院防守,没想到枫若幽兰的人又插了一手,还好有法尊在,要不然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是啊,还好有师傅。”墨离想到玉沧澜的事情既然连月夫人都知道了,以她的性子,恐怕听海阁也都有所耳闻了,想起冷无影也是碧落的弟子,平日因为她的关系与玉沧澜也有所接触,心里有些苦闷,只觉得这个亦兄亦友的人可以微微吐露,于是轻声问了一句:“师傅的事,你听说了吗?”
墨离此言一出,冷无影当然知道了她说的是什么,便点了点头,墨离接着又问道:“你觉得师傅真的会入了魔道?可是为什么呢?”
“他堕仙之事并不假,不过并非堕仙就一定是心甘情愿的入魔,有时候只是因为做了有违天理人伦之事,你也知道,仙界对于做了错事的人,不是杀了,就是毁其道行终身监禁,他们不愿受罚,自然也只有叛入魔道。”
“可是师傅会做什么错事呢?”
“法尊做过什么事情,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有的时候执念太深,也会让人成魔。”
“执念成魔。”墨离突然很想去亲自问一问玉沧澜,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又觉得有些不便。
冷无影似乎看出墨离眼中的疑惑,思量了一番说道:“当年,碧落掌门墨子川仙逝后,本来是打算让玉沧澜继位的,可是他却拒绝了,若说他淡泊名利,却是接任了法尊之位,有点奇怪。继任仪式上掌门额上会自然生成被授予天意的各派印记,你说法尊会不会那时候就已经是堕仙了,怕印记暴露故而推却了掌门之位。在那之前,便是那场仙魔大战,照这样说来,我估计那时候……”
冷无影还在说着自己的推测,墨离的记忆却随着他的话语回到了百年之前,最后一次见到玉沧澜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呢?
玉沧澜带着她离开了冰狱,因为她的执意要求,他带着自己去绝尘峰见了阑夜最后一面,然而那时的阑夜早已不记得她。心已冷,再无留恋,玉沧澜牵过她的手,带她下了绝尘峰,她原以为那一走当是永别,再也不会回来。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跟着玉沧澜浑浑噩噩的往山下走着,碧落很乱,到处一片厮杀。他带着她,绕过她不熟悉的小路,一路避开影九天手下的同时还要躲闪碧落弟子们,毕竟如今的她是即将处刑的逃犯。
一路上,气温越来越冷,地上也出现了薄薄的积雪,她知道很快就要离开碧落的范围。回头又看了一眼,已经成了一个黑点的绝尘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胸口忽然生出一阵难受,好像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或许是因为与阑夜血脉相同,冥冥之中她感觉到了他的危险。
脚下的步子不愿意在挪动半分,反而是向着碧落的方向往回走去。
玉沧澜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他说;“既然选择离开,为什么还要回头。”
“他有危险,我要去救他。”
“他的功夫在碧落也算数一数二,怎么会有危险,。即便他真的遇到了劲敌,也有太尊等人相助,不会有事。”
“真的,没有骗你,他有危险,我能感觉到。”她回头看着他,“沧澜,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好不好。”
“若是连他都对付不了的对手,我们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血红的眼瞳在一片苍茫白雪中犹如两点盛开的梅花,妖娆多姿。眼眸的主人,美艳不可方物,可是现在她满目哀求,竟然是要去救另一个男子,是要救他还是要见他,还是不愿意跟他一起走,而找的借口。
玉沧澜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口中冒出一阵白雾:“你果然还是忘不了他吗?难道你没有听到静柔的话吗,他并不喜欢你,他以你为耻,他已经忘记了你或者说他从来就不记得你,你为什么还要苦苦想着他?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走,我究竟哪里不好,只是因为比起我,你更早认识了他吗?”
玉沧澜只知道墨离来了凡尘就是为了找阑夜,却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只以为阑夜前世如同他一般在黄泉路上与墨离有一番际遇,便让她念念不忘,但是苦等不到,于是来了凡尘,寻到了重新投胎的阑夜。
她这才想起自己从未对玉沧澜说过她与阑夜的关系,她是因为阑夜的精血而生,所以感觉的到他的危险。不说前世种种,单说今世里他又几次救她,现在他有危险她怎么能弃他而不顾。
她想跟玉沧澜解释,没想到玉沧澜却先开了口,一改了往日的温柔,眼神中带了几分她从未见过的暴戾,说出的话语也如寒风一般,让她浑身一颤:“不准去!”
她有些被他的样子吓到,睁大了一双眼睛,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就在这时冷杉树背后窜出了两条人影,原来是早已埋伏在此地的魔兵。两人长剑挥舞,就向玉沧澜两人刺来,这两个魔兵的修为并不高,若是平时玉沧澜一定早就发现,可是现在因为墨离的事情,搞得心慌意乱,早已忽视了身边的一切。
等到长剑靠近身子,玉沧澜才反应过来,反击已经来不及了,他一个侧身挡到了墨离面前,自己后背实打实的挨了一剑。另一个魔兵第二剑再要刺来,他却已经有了准备,挥舞衣袖,卷住了长剑,抛在一边。
她乘此机会跑到了树后,脚下正是那把甩去的长剑,拾起长剑,若有所思,看了一眼缠斗中的三人,御剑往绝尘峰的方向飞去。
高高得飞在空中,她该这样不辞而别吗,可是她若不走,玉沧澜解决了两个魔兵还会让她走吗。究竟是心里有没有放下阑夜,说实话她自己也说不清,但是感受到气息越来越弱,她想要回去救他。
低头最后望了一眼玉沧澜,看到他背后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是刚才为了救她而受得伤吗,心中生出几分不忍,却终于没有再御剑而下,直奔绝尘峰而去。
这就是最后一次见到玉沧澜的情形吧,墨离心中暗想,那时候她的不辞而别一定让他很气愤吧,谁能料到那一别竟是永别。
从此妖女墨离的去向成了一个迷,除了阑夜,世人无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因为她的死,连尸体也没有留下。阑夜说过,他成魔是以为她已经死了。那么玉沧澜呢?墨离心中闪过小小的念头,不过又随即一笑,甩去了这个念头,她何德何能,怎么可能引得两位男子为他入魔。
何况玉沧澜赶到绝尘峰的时候她应该早就香消玉殒,连她的尸首也没有找到,又怎能确定她已经死了,他又怎么会成魔呢?
冷无影见了墨离低头沉思,知道她是在想着玉沧澜成魔之因,便说:“与其我们在这里乱猜,倒不如你直接去问法尊。”
“师傅会告诉我吗?”
“若是你的话,我想法尊一定会说吧。”
“为什么呢?师傅藏了那么久怎么会轻易告诉我呢?”
“因为你是特别的。”冷无影嘴角勾起微微一笑,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我的意思是,此事碧落也知道了,定是会去查实的,大家早晚也会知道的,你是他唯一的徒儿,算得上他最亲近的人,所以他一定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