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玉沧澜便带着墨离到了听海阁别馆,经由专人带领,将墨离带回了听海阁,众人见到安然无恙的墨离当然一番欣喜。
对于她身上的莫名多了的奇怪香味倒也没多少人在意,只以为这月大小姐又用了什么新的脂粉,月夫人还直赞叹女儿的品味提高了不少。
然而墨离一身古怪的气息却让几位长老微微的皱眉,玉沧澜虽不明所以,却也隐约猜到些什么,为了不透露墨离的身份,只说说是妖界与魔界同流合污之后,浊气更重,关押月琉璃的地方更是处于魔渊之地,月琉璃呆了数日,功夫低微,难免被浊气入侵,搞得一身妖魔之气,这不连他为了救她,不过逗留了半日也沾染了不少。
玉沧澜说了,众人才察觉法尊身上的仙气果然夹杂些魔气,便也没再多想什么。
月琉璃因为身份特殊,这被掳妖界又被玉沧澜救回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仙界,于是乎仙友们纷纷到访,有真心问候的,也有过来看笑话的。
有人夸赞月千殇不过几十年就将听海阁经营的有声有色,挤入了仙界的八大名门。有人说听海阁这些年上位,不过是娶了天山派掌门的女儿,又将女儿送去碧落,依附着他人,如果没了神镜在仙界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
不时有些陌生的面孔来问候她,拉起她的手就叫亲热的叫她妹妹,墨离虽知道这些人多是为了巴结自己演的虚情假意,虽觉得厌烦,但是对那些人却也说不上讨厌,能避则避,然而唯独见了月千殇有股说不出的感觉,几分怨恨,也不知是不是月千殇宁肯牺牲女儿也不愿意用神镜交换,哪怕半句为了耽搁时间而假意妥协的说辞也不愿意。
有如此深明大义的父亲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墨离想起,若是自己猜的没错,这月千殇也应该是自己前世那个柳离月的生父。对自己亲生女儿尚且如此,那么那个不能明说的私生女又将会是如何?
墨离也开始查起了另一个自己,柳离月的下落。很多人并不知晓,只有那据说关系颇好的岳长老听了那名字眼珠子转了两转,似乎想起些什么,等她再问,岳长老却是摇头否认,然后又扯开了话题,她怕他发现什么,也不敢深问。
直到问起一个老仆,对红瞳少女似乎有些模糊的记忆,不过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甚至连那少女的名字也不记得了,似乎被施展了特殊的法术抹去了记忆。
墨离记得那天提起柳离月这个名字,月夫人的反应非同一般,她是肯定知道的,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墨离问起了母亲,母亲支支吾吾,只说不要多问。
墨离悠然道;“我被他们关在狱中,偶然间听那个狱卒跟别人说,说我长得很像以前妖王城的那个少女。”
“妖王城?那孩子果然是从那里来的,难怪了。妖魔邪道终归是行不了善,千殇真傻?”月夫人低下头若有所思。
“告诉我好吗?”墨离轻声道,“自从我回来,岳叔叔他们看我的眼神老是怪怪的,好像怕我是妖怪似得。”
月夫人抬起头,望见了她那双红色眸子,恍若那一望无际的海水,风儿吹进她的眸心,漾起淡淡的水波,闻到那股淡淡的曼珠沙华的香味,月夫人淡淡的说道:“其实,我跟那个孩子也不是很熟,只是偶然见过一面,是个漂亮乖巧的孩子,跟你一样也是红色的眼瞳,细细回想起来,似乎跟你小时候真有几分相似。”
“那我跟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关系啊?”
刚才还有些陷在回忆中的月夫人听了这话,猛烈的摇了摇头,似乎及其反感:“琉璃你可别瞎说,可别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怎么了?”
“那孩子可不是个什么好人,杀了我们听海阁好几个弟子,你爹爹也是受了蒙蔽,把她当成了个可怜的孤儿,好心收养,没想她是妖性不改,随意伤人,后来出那些事情,你爹怕有损听海阁颜面,便洗去了那些老仆和弟子的记忆,这事情也就我和几个长老知道。”
“那后来那个柳离月怎么样了,死了吗?”
“当时我回了你外公家,回来她就不见了,……”
后面的话墨离无心再去听了,只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她只是想平淡的过一生,她从未想过杀人,甚至伤害别人,怎么又成了别人口中的凶手,怎么还是被人当成了妖魔?难道又是一场误会,阴谋?
“琉璃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月夫人警觉的发现了她的异常。
“没事!”刚一句没事说出口,墨离便是一下子晕厥在了地上。
黑暗中有东西不停得涌出,脑子中不停的有忽明忽暗的画面闪现,墨离知道那是她丢失的记忆,在那记忆的碎片中,她努力的寻找着月千殇对她的关爱。
回到听海阁第一天,月千殇单独把她叫到了屋中:“如今的听海阁只知道有个已经死去的月珑纱,却并不知道她还有个女儿,我答应她照顾你,自然不会食言,你也知珑纱的身份,听海阁里那些是是非非你也是知道的,我不能公开你的身份,也无法认你。在别人面前你还是称呼我为一声掌门吧。”
墨离抬起头,她并不指望他能认,毕竟也只是推测,没想到如今却连一声舅舅也不能叫了。
“可不可以问你一句话?”
“说吧,你有什么需要,我定当满足你。”
“我并不需要什么,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可知道我的生父是谁?”
月千殇低下了头,眼神游移到一边,盯着书案上一堆的卷宗,双手不停的在卷宗里翻找着什么,最终当他翻出一本批注着朱砂墨迹的文件时候,略微松了一口气。抬起头,轻声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墨离看着舅舅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月千殇的眼角微微的抽动了一下,然后嘴角扬起一个有些尴尬的弧度,用很随和的口气说着,似乎怕伤害了眼前的这个女孩:“若是你娘没有说过,那么我又怎会知道?你娘已经不在了,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
“我娘说,我的生父是一个注定永远无法在一起的人,既然她能和叶幻音在一起,那么也可以和任何的妖魔在一起,而不能在一起的那个人或许并不是因为他们离得很远,而是因为他们离得太近,近到骨肉亲情。”
月千殇的瞳仁开始放大,带着深不可测看着墨离,像诡异的夜,即便窗外明媚的阳光也照不透那一层墨色,许久月千殇终于吐出了一句话;“我倒忘了你现在已经有二十一岁了,并不是一个孩子了。”
走到了墨离的身边,月千殇乖巧地摸了摸她头顶的头发,然后移到了她密布刘海的额前,手指插进发丝,她以为他要看自己的额前的印记,然而月千殇只是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拢了拢正:“记得你小的时候很乖,怎么大了就那么爱闹了呢。”
她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可是从那天之后却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后来,月千殇只说她是好友遗孤,让她一个人独自住在一个院落里,只找了个老仆照顾她,老仆并未修成仙身,不过也算修过道,虽然有七十岁的年纪,身体却也硬朗,只是有些老眼昏花。月千殇说她喜欢清静,也不准外人随便窥探,却并不教她什么,只是偶然会给她带来一堆书。
纵使这样,却仍旧没有过上安稳的日子。起因是一个师兄出了事情,而事情正好出在她屋子附近,于是又有流言传出。
“那孩子来了几年怎么也不见长大,看她一副红色眼瞳,难道真是妖族的孩子。”
“昨天李师兄莫名其妙的受伤,经脉俱断,半边身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成了紫黑色,却又不像中毒。还好掌门用了大还丹才保住了他一条性命,到现在还没醒呢。”
“那天只有他和那孩子在场,她却只是受了轻微的剑伤,昏迷了过去。听长老说,伤了师兄的应是魔族的力量,可是门派上下都是布了结界的,强大的魔进来不可能完全没感应啊,难不成与那孩子有关。”
“听说掌门从妖王城带她回来的,你说她不会是什么妖孽吧,小小年纪就长得那么好看,长大了还得了,你说李师兄偷跑她那里去,不会是……”
“你说什么呢,那个什么离的,还是个孩子,听海阁那么多女子弟,李师兄再那个也不找她吧。”
那个李师兄在听海阁的名声并不好,常对些女弟子动手动脚,可是因为是某位长老的儿子,又没闹出什么大事情,大家也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可是一说到被妖魔所伤,倒是人人同情起他来了。
她若记得没错,那个李师兄那些天的确常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