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黑裙少女,在山涧地瀑布前堆砌石堆,年幼的烙儿捧着钓上岸的龙鱼,那些龙鱼一定能使他们一家美美饱餐一顿......
“王沉柯,现在你还不能去死,你要是死了,我上哪去找乐子。”乌邪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他麻痹大意了,以为局势尽在掌控之中,浑然不知人群中少了一人。
“你可知你的孩子并不是伴生阳炎?不是天灾,是人祸啊,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什...”
“多亏了你拜了位好师傅,他老人家嫌你有了孩子办事不尽心,亲手废了你孩子。你似乎...并不意外,那容我再想想。你可知伴生阳炎一生只发生一次?那便是婴儿出生那天。”
“古...古...古籍”王沉柯干枯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你们快看,有反应了,有反应了,哈哈哈哈。”狰狞的笑声这这片天空回荡着。
“妖人休要乱语!”时间在缓缓流逝,李晃心中渐渐也有了底气,西南城城主一向神龙不见首尾,在人道层次驻足多年,是实打实的强者。侍从消失了有些时候了,想必城主大人早已在暗中蛰伏,势必给予这猖狂异族雷霆一击!
“在下在说话,还望给我一分薄面。”
“啪!”乌邪隔空一挥,强有力的劲气迎上老者脸庞,李晃直接被扇飞,脸颊上留下一个刺目的掌印。
“来,我们继续聊,你是想说古籍?那破烂也能称为古籍?是那老小子耍你玩的,这样的东西,你要多少,我有多少,怎么写都行,写你儿子神魔混沌体都行。”
“寒...寒...髓”
“那玩意啊,我熟!我族占领了东疆福地是有这么个东西,不过是块精纯灵力,哪能解火毒。”
王沉柯难以相信把自己抚养到大,待自己亲如子的师傅能做出这种事情,他想起身与李晃对峙,但是他做不到。当然他更不会轻易相信杀害自己妻子的凶手,但师傅这两年着实与往日不同了,他想问问,他想开口问问。
“师...师尊,你...”
“沉柯,你不要听这妖人胡言乱语,相信我,我们也会得救的!”李晃脸色大变,强行镇定,好在王沉柯匍匐在地,看不见他变幻莫测的脸色。
“噢?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得救,我说了你们都得死,那就安心等死便好。”乌邪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师徒二人。
“在府上这几日,我觉察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府上是有些根骨不错的孩童,灵纹也殊为奇异,可是十日下来,少了五名。这时机把控得也颇为规律,每隔两日,消失一名根骨不错的孩童。”乌邪斜睨着李晃,他在欣赏李晃如同变脸般的面相。
“妖人,我劝你速速退去,否则难保全尸!”
“闭嘴吧!”乌邪终于被李晃的三番五次激怒到,屈指射出一道腥臭毒箭,不偏不倚地刺进李晃喉咙。后者双手掐住喉咙,剧烈地咳嗽,却无法吐出任何一个字音。
“啊...啊...唔...啊...”
“师傅!”一些涉世未深的弟子以及极度忠心的侍从急忙护住李晃,目眦欲裂地盯紧乌邪。
“我想你应该也有体会吧,王沉柯。”
“说...下去!”王沉柯这句话是咬着唇齿吐出来的,体内的灵力变得极为稀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飞速流逝,但他要知道真相!快要接近真相了!
“表情不错。”
乌邪顺手捡起地上的短剑,在手上比划了一番。在王沉柯后背上比划了几刀,衣衫被掀开,袒露出苍白而模糊的血肉,那里更是留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果然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乌邪放声大笑,他看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连你的术都被窃走了,居然还能为他效忠多年。灵纹残缺的一角?这就对了,人道层次开启人体宝藏,诞生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术。你缺了这一页脚,今生别指望突围人道!”
“有趣的一天啊,没想到你王沉柯也有今天。相较之下,我这脸上的刀疤完全不算什么。好了,该送你们上路了!”乌邪运转全身灵力,漆黑的灵力慢慢缠绕上李家每一个人的脖颈,只需要稍微催动,便能收割一个新鲜的灵魂。
“咔嚓”一名弟子喉咙被折断。
“咔擦”愈发密集。
“咔擦”
“死!死!”
乌邪眼睛一挑,他很惊奇王沉柯正在慢慢爬起的姿态。受这么重的伤,脸胸口都被洞穿,按理说没有死透已经够令他意外的了。
“死!全都得死!”王沉柯双眼通红,此时他完全迷失了!手臂支撑着他缓缓站立起来,嘴里反复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死!全都得死!”
“死!”
“死!”
“啊啊啊....”王沉柯犹如魔主临世,身上的血洞清晰可见,身体肌肉筋骨却异常枯萎。背后的衣衫爆碎,裸露出上半身,黑发随风披散着。他的气势在不断攀升,背后的灵纹闪耀着淡金色光泽。
“嗡”一声巨响令乌邪眼神凌厉。
王沉柯背后一副蛟龙图覆于皮肤,散发出淡金色的光晕,那是他的灵纹!
“死!”迈出了一步。
“死!”又迈出了一步。
“死!”再次迈出了一步。
“破障境后期!”
“破灵境中期!”
“破纹境初期!人道层次!”乌邪瞳孔极速放大,胸腔剧烈地跳动着,他深深地感觉到发寒,短短的三步,直接跳跃了三个境界,现在的王沉柯具有击杀他的可能性!
“是突破么?不是,是碎纹!”王沉柯背后的灵纹寸寸折断,不断爆碎开来,他眼神血红,视线已无法令其作出判断,只能凭借生机,生机最强大的两人,死!
“必须阻止他,再进一步,恐怕连我也不是对手!”乌邪当机立断,胸腔剧烈起伏,将半空中那团腥臭的灵力吸入体内,而又再度喷涌而出。
“死!”碎纹者,此时无法施展具有技巧性的灵术,只能以肉身硬撼。淡金色手掌夹杂着浓厚的血气,硬生生击散了铺天盖地的漆黑灵力。被击散的灵力化身为一缕缕游蛇,窜进碎纹者口鼻,令其躯体僵直,变得迟缓。
碎纹者身上的灵纹已被业火焚烧大半,他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碎纹者快步奔跑,土地也随之震动,步履坚决地冲向乌邪。
乌邪身形不断变换,每当拳掌落下,被击中的地方光线急促扭曲,化为一道残影。他不打算与碎纹者硬撼,碎纹再强劲,只要等到时间一到,灵纹被业火焚烧殆尽,碎纹者便会不击自溃!
“驰骤!”碎纹者爆喝,速度提升到乌邪难以企及的地步。乌邪在碎纹者身上感到了恐惧,他跟不上碎纹者的速度,更难以闪躲。
“死!”碎纹者裹挟着的满腔愤懑,被金属光泽萦绕带有气血的一拳重重击出。
拳印在瞳孔里急促放大,乌邪甚至有种错觉,拳速谈不上快,甚至极为缓慢,但他就是躲不开,完完全全被锁定!
“破灭指!”滔天的灵力不再是漆黑,他是纯净灰白之色,威力比之前的破灭指有甚之而无不及!
一拳对一指!
金色拳印触及灰暗一指的一瞬间,便将其击碎。如泡沫破碎般,一指应声瓦解,拳印一往无前冲向乌邪胸口。
“死!”碎纹者怒吼道。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惊天霹雳“嘭”乌邪被重重击飞,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碎骨。而这声巨响,也昭示着西南城人道级的对决落下帷幕。
碎纹者来不及确认乌邪是死是活,左手斥出一股吸力,一白发老者随即被吸扯到手上,如抓鸡仔便被钳住。
“沉柯,不可!”
人道层次的碎纹者感知惊人,手指一划,老者的衣袖被剥离,上面裸露出密密麻麻颜色各不相同的灵纹。他感觉到了那道淡金色是无比的熟悉,与他同源,出自他的灵纹!
碎纹者仰天哭号,状若神魔!众人欲不受己控地伏跪在地。
“啊!我恨!”
“我敬你如师,待你如父。为什么废我孩儿,夺我本源?为什么!”碎纹者眼角淌泪,不待滑落便被气血蒸发。
“死!”
“不可啊,沉柯!”
伏跪在地的一众李家弟子哀嚎遍野。
左手一捏,血水伴着碎骨爆开,为师为父的李晃终成定局!
碎纹者驻足不前,笔挺地站立着,此时西南城大大小小的修士均是目睹了这最后鲜血淋漓的一幕!
碎纹者身后业火焚烧殆尽,他的境界不断跌落,灵纹消失不见。
“破纹境!”
“破障境!”
“幻形境!”
王沉柯身体剧烈摇晃起来,身上密布着伤痕以及触目惊心的血洞。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侵蚀着胸骸。
“结束了!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父亲!”侍从怀里的孩童大声哭喊,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父亲如此凄惨的模样。
“沉柯,快带烙儿走,乌邪还未死!”侍从喝道,他感觉到沉柯摇摇欲坠,心如火燎。
......
西南城城门
“走啊,快走啊!”侍从语气急促。
王沉柯怀抱王烙骑乘在一匹高耸俊丽的黑马上,浑身疲惫的他只是初略地包扎伤口,至于胸口的血洞则是被白布团团围住,他脸色苍白,嘴唇发干,虚弱地试图与侍从做最后的道别。
“走啊,求你了,沉柯,快走!”
“在此别...”话音未落,便被一阵狞笑声打断。
“呵呵呵呵,想走?”乌邪衣衫破破烂烂地悬停在他们身后,他实在难以想象堂堂人道高手能在破障境修士前吃亏。他摊开右手,面色痛苦的狞笑道:“你看他原来有五根的,现在只有四根了,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他本该拥有一根修长的右手食指,现在那里却是虚无,只看得见穿透的光线。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拿你的血肉饲养我的蛊虫!拿命来!”乌邪飞扑直下,充满毁灭性的一掌顺势拍下,牢牢锁定城门前的几人。
“沉柯走,为了烙儿!”侍从手掌拍打马匹,黑马嘶吼着不受控制地往城外疾驰,侍从缓缓转身,迎上那具有毁灭性的一掌。
“师傅,你造的孽,徒儿替你还!”侍从喃喃自语。
“鳞闪!”手立成刀,如寒芒一闪冲向那充满毁灭的一掌。恍惚间他又回到师傅传授弟子们“鳞闪”的那天......
寒芒的确闪耀,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不堪一击!刹那寒芒触及黑色巨掌,奇迹并未发生,寒芒化为血沫。
失去灵纹的王沉柯,一时间无法感知灵压,他头也不回地疾驰着,但眼角的泪不会说谎。
“师弟...”
乌邪处理完侍从后,紧随着父子二人。距离在不断缩小,愈来愈近,他的笑容愈盛了。
“破灭指!”灰暗巨指牢牢锁定父子二人,乌邪的眼眶渗血,他沉浸在极度狂热之中。就在破灭指即将洞穿父子二人的一瞬间,一道彩霞穿透,瓦解这即使是碎纹者也要全力应对的一招。
“他们是我西南城的人,异端,你越界了。”一辆华丽銮驾划破天际,里面传来一道轻吟的女声,可能就连王沉柯也不知道西南城主竟是一名女子。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以后与西南城再无半点瓜葛!
......
黑马驼负两人马不停蹄地奔驰,穿过戈壁,渡过河流,一路向东,跋山涉水。多数时间王沉柯都处于昏睡之中,不知黑马行了几日,不知黑马行了多远。他手臂紧紧抱住王烙,即使昏睡仍是如此。
黑马缓缓踱步,走到一处府邸。此时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王沉柯打起最后一丝精神,确认是那个字后,放下王烙,一头栽倒,死生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