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倚容回过神来,心下清明了几分,起身同许大人请了安“父亲。”眼里带了些波澜,似是有感于那久违的称呼。
许大人点了点头,走到书架旁,拿出个木盒子,吹了吹上边的灰,开锁拿出几张泛黄的纸张递给她。
许倚容接过,仔细看了竟然是几张地契和铺子“父亲…这?”她有些不解,抬头看着许大人。
许大人又将木盒锁上,放在了原来的位置,把怀里的帕子掏出来擦了擦手指“今日,江家人来了。”
许倚容低着头“女儿知道。”
“我和你母…夫人,觉着江家为上选,虽是你们小辈的事,做父亲的总要为你把把关。”
许倚容听这话,不由觉得有些可笑,自失了母亲后,便再也没听过父亲同她话家里长短了。
她腼腆的笑着,把乖女儿的姿态表现的极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的母亲已经不在了,这事便仅凭父亲做主。”她咬紧那个“仅”字,毕竟陈敏,还不配对她的婚事指手画脚。
许大人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许家嫡长女的婚事,为父定是会好好安排的。”
话又转向那几张地契和铺子“虽说你母亲走了,你与…正房又不甚亲近,为父便只能拿出一些铺子,让你学管家用来练练手。”
练练手这般财大气粗的话竟是从许大人口中说出,叫许倚容有些诧异,不过既然他给,那她自然会收着。
“谢过父亲了,不知父亲可还有事?不如和女儿一同用膳?”
许大人摆了摆手“还有些公务,你便回去先吃吧。”又沉思了片刻才说“你…明后日准备一下,江夫人许会邀你出去。”
许倚容一愣,未定亲便见未来夫君?许家难道以为她的婚姻是个买卖吗?
许家,难道没拿她的婚事当买卖吗?她又在奢望些什么呢?
许倚容低着头,感到了耻辱,羞得眼尾都发了红。“那父亲,女儿便先回去了。”
许大人没发觉许倚容骤然低落的情绪,点了点头望着她出了屋。
纵使许倚容对这事有多不情愿,江夫人还是如约到了府上。
许倚容今日穿的是浅妃色对襟长裙,云髻上插着压箱底的白玉镶珠步摇,坠下的碎石都是少见的红宝石。连步履都是绣了暗纹的。因着她贵女的气质,更是尽态极妍。
就连自小看多了美人的江夫人也有一瞬的恍惚——她这准儿媳,生的可真好。
江夫人回过神来,同她走去,亲热的握着她手“这泉南酒楼的厨子可是我从颍川那边重金聘来的,今日容儿可要多吃些才好。”她又捏了捏许倚容的手腕“太瘦了可不好。”
【太瘦了可不好生养。】
许倚容笑的眯了眼“容儿还未尝过颍川的菜,今日倒是要大饱口福了。”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酒楼。
许倚容侧着身子踩着木凳先下的马车,又扶着江夫人怕她摔着。
进了酒楼,小二就将她们照顾上了三楼。
三楼包间人少清静,一般只会留给江州的名门望族,在江州,能上泉南酒楼的三楼,就是身份的象征。
许倚容攥紧了手上的帕子,心里不由打鼓,若说之前还有因为这种安排而产生的反感,那现在便只剩紧张和羞涩了。
江夫人瞧见,也没说什么,只抿嘴笑笑。她可不是恶婆婆,若是自己儿子同儿媳情深意切,那是再好不过了。毕竟祁安去盛京,也是要他夫人照顾的。
小二推开包间的门,迎着许倚容和江夫人进去。许倚容扫了一眼没发现男子的身影,下意识松了口气。
许是因为江家是主家,她们这桌上菜上的极快,之前许倚容同闺中小姐妹来的时候,都得等上好一会。
见江夫人夹了第一筷子菜后她才开始动了筷子,江州好辣,可颍州人却偏爱清淡的。可这几个菜品却做的极好,白汁圆菜汤味鲜美,白汤浮在表面上,肉质肥而不腻,叫人食欲大开。
虽是菜品新鲜,也不多见,可许倚容吃到八分饱便也放下了筷子。
江夫人是颍川人,家乡菜她嫁人后吃得少,平日里只吃六七分,今日却也吃了九分饱。
江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对许倚容说“时间还早,不如去茶楼走走?听说那新进了不少好茶叶,一会儿替我给你父亲选一些。”
许倚容点点头,她今日本就是要陪江夫人的。
同江夫人来到往日鲜少来的茶馆,这茶馆旁有片竹林,幽静的很。像是世外高人的居住地。
许倚容不知为何,心跳的频繁,低垂着眸子,没往前看,自是没看见屏风后坐着的人。
江夫人看见屏风后的人影,找了个由头出了包间,却留下了几个侍女——毕竟孤男寡女的,对两个孩子名声不好。
江祁安抬头看见屏风前的少女,喉咙有些发涩“许姑娘。”
许倚容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惊住了,小声的“啊”了一声,转过头来发现屏风后坐着一名男子,看不出身形,不过声音却好听极了,她红着脸朝前面福了身“江公子。”
定亲前隔着屏风相见是前朝的规矩,许倚容也曾向往过,只是今朝却少有人用,都是洞房花烛夜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夫君。许倚容本来以为自己此次出来,要被对方用挑货物似的挑三拣四,恼了好一阵。
没想到如今竟是这般场景,许倚容心里也冒出一丝丝对江祁安的期待。
江祁安平日里也少和女子交谈,如今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什么,倒是他第一次懊恼自己平日的冷清性子。
“许小姐不如尝尝这里的糕点?配上茶滋味极好。”
许倚容愣了一下,点点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又急忙说了“好。”心里还是有些害羞,往前挪了几步坐下,捏了块糕点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
江祁安本就是绞劲脑汁才想出这么一句话,听她应下也松了口气。
许倚容坐在桌前,是背对着江祁安的。江祁安看着屏风前那一倒袅娜的背影,突然觉着口干,猛喝了几口茶才压下方才奇怪的想法。
许是吃的有些急了,许倚容吞下一块糕点后,打了一个小嗝。又急忙捂着嘴,耳尖都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