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蕊刚刚从巨大的痛苦中解脱出来,面对突然发生的事情,她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是自己真实经历的,还是因为太疼而看到的幻象,半晌之后,她忽然推了一下景星。
片刻后,她挣扎着从床上跑下来,光着脚打开门,明州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魏蕊脸色惨白,身上还穿着中衣,门打开的瞬间,明州脑袋一懵,被吓得不轻。
他迅速绕过魏蕊,走到了床边,随后一边吩咐人去找莫问名,一边将景星抱了起来,往景星自己的屋子走去。
看着明州焦急的神色,魏蕊才有了一丝真实感,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光着脚便追了上去。一个恐怖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出现,恍惚中她以为景星好像是死掉了,还是因为救她。
还不到夏季,地上仍旧是凉的,魏蕊就那么追着明州的步子,下人们看见她那样,急忙去拦,但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拦得住她。
明明应该虚弱到不行的女人却似乎格外有力气,她将阻止她的人一一推开,嘴里不断念叨着景星的名字。
魏蕊的屋子离景星的屋子并不远,可是这一路上她好像穿越了千山万水似的,连脚受伤了也没有感觉到痛,鲜红的血从白色的袜子上渗出来,看得旁边的丫头都觉得疼。
将景星放置在床上,这时候莫问名也跟着来了,魏蕊靠在床边紧紧拉着景星的手,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侧着的头枕在景星的手臂上,眼里从一个眼睛流向另一个眼睛,随后消失在景星的手背上,此刻魏蕊的内心一片空白,像是下了场白茫茫的雪,她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剩下疼。
那种疼和之前感受到的疼是不一样的,是让人绝望的心如死灰的痛苦,是心底某处的缺口猛然放大,是不想呼吸。
屋子里的人看到这一幕,有几个年纪小的,不自觉地便扭过头去抹起眼泪来,明州想要上前拉开魏蕊,却被莫问名阻止了,他直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魏蕊,面无表情,语气冷淡地开口道:“你想让他死是吗?”
魏蕊没有反应。
莫问名又道:“你要是想救他,就撒手。”
“救”这个字显然比“死”这个字容易接受的多了,魏蕊眼睛转动了一下,偏头看向莫问名。
莫问名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没死,我现在正要救他,你要待在这里妨碍我到什么时候?还是巴不得他死?”
魏蕊抓着景星的手忽然就松开了,她愣愣地看着景星,好半晌才说:“他……他没死吗?”
明州:……
魏蕊的误会感动了王府里的很多人,大家都觉得王爷晕过去了,魏姑娘都能肝肠寸断,想必是爱惨了王爷了,然而……
真相却是她误会了。
明州走到魏蕊跟前,将她拉了起来安置在一旁,找人去拿了外衣鞋子还有伤药,莫问名嫌弃地看了眼魏蕊,随后拿出来了一包针。
得知景星没有死,无论是出于哪种心情,魏蕊都觉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任由旁人帮她在伤口上涂药,帮她穿衣服,安静的很。
扎完针,莫问名让明州去准备药浴,在确认景星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明州便出了屋子。
莫问名这时候看向趴在桌上的魏蕊,无奈地看了看她,随后捏着她的手腕,给她把了把脉。
魏蕊疑惑地看着莫问名,犹豫片刻之后,莫问名道:“是景星救了你,你身上的血蛊现在在他身上,他没什么事,只是因为最近太过劳累,加上血蛊会让人疼痛难忍的缘故,他暂时有些脱力,晕过去了。”
魏蕊呆呆地看着莫问名,似乎在仔细理解他说的每一句话,又好像一点也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莫问名懒得跟她多说,站起身道:“我刚刚给你把了脉,你体内的媒蛊还在沉睡,没有什么问题,身体状态也在慢慢恢复,没有什么排异反应,你都睡了三天了,好好吃点有营养的补一补。”
“另外……”
他还想说些什么,明州却已经将药浴准备好了,莫问名只叮嘱了一句别乱跑好好躺着,便和明州去弄药浴的事情了。
屋子里只剩下魏蕊和景星还有一个小丫头,小丫头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显然业务还不太熟练。
魏蕊让她在门口守着,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得知景星没有危险之后,魏蕊的力气好像都泄尽了,她原本想站起身往景星那里走去的,可以一站起来,双腿忽然一软,一下子跌到在地上了。
魏蕊此时此刻才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仿佛被抽尽力气之后无力感立刻窜上脑门,她索性躺在地上,不想动了。
想着刚才莫问名说的话,魏蕊偏过头仰着脸看着景星,他睡得很熟,因为这几日的劳累,并没有很好地打理自己,下巴上已经冒出了青色的碎胡渣,因为疼痛的折磨,他的脸色格外的苍白,甚至梦里也不安稳,眉头紧紧皱起,看起来难受不已。
魏蕊突然就不想躺着了,她奋力爬起来,将手扒到床沿上,看着景星的脸,很久很久之后,轻轻地在她有些泛白的嘴唇上烙下一吻。
“我爱你。”她说。
眼泪莫名其妙又掉了下来,这一次低落在了景星的脸颊上,景星眼皮动了动,似乎要醒来,魏蕊便凑近了他耳边又道:“谢谢你。”
明州和莫问名推开门,莫问名看了魏蕊一眼,随后让明州送魏蕊回去静养,然后找人抬走了景星。
魏蕊摇着头不愿意走,却还是被明州带走了,她现在的身体需要多休息,多观察,景星的事情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情。
重华经过这几日调养,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便过来看望魏蕊了。
魏蕊一个人着实无聊,见重华来了,反倒有了笑意。重华对她的笑意感到莫名也感到不安,在她认为,她这次来是道歉来的,是受罚来的,无论魏蕊如何怪罪她,她都会极力承担的,但是……
魏蕊不仅没有怪罪她,还问她的身体怎么样,宝宝好不好。
重华忍了这么久,终于因为这一句关怀的话泪如雨下,她抽抽噎噎的话也说不清楚,只依偎在魏蕊的怀里一直哭,好像要把自己受尽的委屈全部哭出来一样。
魏蕊只是安静地抱着她,因为她知道,比起自己所遭受的,重华遭受的要更多,更何况这次的事情重华是极力阻止的,是自己一意孤行,才有这样的事情的。
而且,话说回来,真正应该责怪的人是那个偷偷摸摸将蛊虫换了的人,如今这样害人性命,要是抓住了,必然让他不得好死。
重华哭够了,将孩子的事情跟魏蕊说了,魏蕊脸上的遗憾让重华都有些不忍起来,但是这几日过去了,她早也已经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必强求。
可能,那个孩子,本就不该出生的吧。
见魏蕊对自己这样照顾且伤心,重华也知道现在不是沉浸在伤痛的时候了,抓住幕后凶手,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一直伺候她的小萍忽然失踪,加上当天夜里发生的那些事,重华深知,这件事和小萍绝对有关系,只是小萍平日里一直很和善,待人待物都不是什么狠厉之人,怎么会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来呢?
况且,她伺候的是重华,魏蕊帮助的也是重华,魏蕊要是有什么危险,必然会牵扯到重华,自然也会牵扯到她自己。她没有理由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一旦被发现可能要丢命的事情,所以这背后肯定有猫腻。
如今来看,想让重华不能回去巫国的只有离禹一个人,而离禹也确实接近过魏蕊,所以两个人一致认为,幕后黑手就是离禹。
但是……
要怎么证明呢?如今小萍消失不见,而明华去找人至今未归,一切好像都成了飘忽不定的无头案,找不到突破口了。
两个人正在发愁,却听见门口的小姑娘道:“魏姑娘,右相大人来了。”
魏蕊先是愣了愣,随后猛然反应过来道:“请进来。”
她最近好像总是不在状态,遇见一件事要先想一想,然后才能有所反应,大概是之前那种蚀骨钻心的疼痛让她变得有些反应迟钝了起来。
关清进了屋子见重华也在,便点头示意了一下,重华借口要离开,却被关清留了下来。
“关于换蛊的人,你们二人可有眉目?”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查找真相的,这一口恶气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也是为了大殷,堂堂大国,一个王爷,一个右相表妹竟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还险些丢了性命,这让他十分不高兴。
当然,关清虽然这么问两个人了,但是他心里多少有些底,且不说魏蕊来这里才多久,能得罪谁,就算是她得罪了,凭她身后的关清和景星,大殷也没有人敢动她。
这么大胆的人,一定是不了解她身份的外国人,且魏蕊做的事情有影响到她,这么一想,答案呼之欲出。
魏蕊倒也不扭捏,点头道:“有眉目,我觉得是离禹。”
重华也跟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