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这样一惊呼,众人皆是站起聚拢在刘氏身边,颖嬛更是紧张无比,“这是怎么回事?快查查是谁做的糕点?”
刘氏身边的孙妈妈记性尚好,便道:“这是膳房里送来的,由膳房统一做的,给咱们送来的是小翠。”
颖嬛不禁蹙眉:“今儿早上?”她沉思片刻,便是郑重吩咐道:“不好,”便是吩咐月琪:“把我带来的府兵把府里围住,告诉王爷再给我些人手与太医来,我今晚先不回王府了!再快些把膳房给围住!”
月琪听闻忙地郑重答应着下去了,颖嬛不禁又问,“这是送到各处的?是哪里都有?”
刘氏思索道:“你爹不喜甜食,便是只给了老太太那里,还有姝丫头。湛儿和渐儿那里我还没有分过去。”
刘氏自己说完便是觉出来不好了,“老太太和三丫头!”
颖嬛便是忙道:“母亲快去老太太那里,我去三丫头那里看看才是。”
刘氏与颖嬛便是忙地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欢寿轩中,老太太那里吃了却是没事,还问刘氏何故;然而海棠馆中,颖姝却是正口吐白沫,场面一片混乱。
索性颖姝中毒不深,颖嬛凭借丰厚的王府斗争经验当即便给颖姝灌了皂荚水进去,又是催吐,颖姝倒也清醒。
等到王府里派来的太医来看时,只道:“所幸王妃娘娘反应及时,三姑娘并无大碍,臣这就开几服将养的药方给姑娘喝下,保管明后日便无大碍。”
而到了老太太那里,太医把脉并未见老太太有何中毒迹象,又用银针刺入合谷穴,也未见异常,刘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整个汪府,汪瑛本就为着要如何与福昌长公主府交代而心烦不已,听闻这样的话便更是闹心愤怒。
汪府里的膳房的娘子拿出尚且剩下的几块玫瑰乳酥证明清白,那里头果真是没有毒药。再研究刘氏与颖姝糕点之中的毒药,皆是草乌加上银杏所提纯的毒素夹在一处,所幸颖姝吃的不多,并未致死。又问前来送糕点的丫鬟婆子可曾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人,都说是遇到了王姨娘身边的江娘子。
汪瑛暴怒,当即便命人将王姨娘与江娘子捆了来,谁知那江娘子却是个有气性的,竟是早早在舌头里藏了毒药,等到汪瑛看见是,早就是成了一具尸体了。
王姨娘却是呵呵大笑,好似一切都无所畏惧的样子。
她冲着刘氏道:“刘凝晖,算是你命好,晓慧拼了性命也没能要你死了!可我就算是到了地底下,也绝对不会饶了你的!我永远忘不了,你对我的那些种种种!我更忘不了,你是怎么对我的孩子的!我苦命的孩子啊!你怎么就这样被害了性命呢?”王姨娘说着说着,便是嚎啕大哭,如同疯妇。
颖姝不禁叹息,江晓慧拼了性命想要遮掩住王姨娘的罪行,可是王姨娘却是自己早就如同失心疯般了。
“反正我被你关在水仙阁也没有什么未来了,还不如一早便做准备,拉个垫背的。却是不想,你的命竟是这般好!”王姨娘被捆着,不能对刘氏怎么样,言语气势上却是一丁点都不输似的。
颖嬛眼中隐隐有一丝同情,旋即却是转变成厌恶凶狠:“姨娘错了,凡事不在于有无证据。而在于心意,您做的这些事情,无论是对于父亲还是对于汪家,都极其恶心。姝姐儿险些便因为你的过失而丧命,现下还在躺着呢!你当初种种,如何嫁进汪家,如何与杨姨娘勾搭,又是如何害了平娘子的,真当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么?父亲留着姨娘,是尚且对着姨娘有些感情,可若是姨娘执意执迷不悟,还想让整个汪家为了嫦姐儿折进去,父亲如何能容你?”
且不说颖嬛作为王妃本就说话极有分量汪瑛本来便得听从,再者这话已然确确实实说进了汪瑛心中。想到从今往后自己官场上的种种运势,以后整个汪家在平京城里的名声,这回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忍的了 ,又看着王姨娘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汪瑛便是更觉着生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气炸一般。
然而王姨娘却像是慌了神,“不,不,这不是我做的,这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我没有!”
汪瑛见王姨娘这般反复无常,便更是生气,“你这贱婢颠三倒四怕是上瘾了!若不处置,整个汪家都要被你害死了!”
刘氏冷冷地看着王姨娘:“你何必如此?你不用担心颖嫦那丫头,你自己做的事情,影响不到你的丫头身上。”
王姨娘瘫倒在地上,目中的期许的目光也逐渐消失不见,大概是什么盼头都没有了似的,甚为凄楚。
颖嬛往前慢慢走了几步,蹲下身子看着王姨娘:“姨娘,你好歹也是咱们汪家的一员。您又何必这般呢?汪家倒了,嫦姐便是嫁出去了,又能有什么好处呢?没有母家支持,会有多艰难,您难道不知道么?您不顾及与父亲往日种种情分,可是也得想着您自己,想着嫦姐儿啊!”
王姨娘梗着脖子看着颖嬛,眼中尽是不服输的神情,很是强硬。
汪瑛早就不耐烦了,却是想不出来如何处置王姨娘,便是将目光投在颖嬛身上,颖嬛则是道:“还是按照老样子,关在水仙阁便是了。这些,还是得看公主府的脸色行事才好。爹爹放心,好歹公主也算是我的二姐姐了,大抵能遮掩便遮掩了。”
言下之意很是明显,便是公主府不追究过失,颖嬛这个王妃娘娘也不会放过这个意图谋害自己母亲的人。
最终汪瑛表示:将王姨娘关在水仙阁里,钉死房门,暂且再论。
海棠馆中,香梨端着煎好的药上前喂颖姝喝下,杏子则是亲自洗了些水果端了过来。颖姝喝完药,吃了块山楂,这才擦擦嘴道:“小舟与英花呢?教她们二人进来罢。”
不一会儿,杏子便带着两个小丫鬟进了来。两个小丫鬟挨了些苦,却很是恭敬地给颖姝磕头,也是颤颤巍巍地,浑然是害怕极了。
颖姝眉眼一横,香梨便是会意,从一旁拿出了两包银子来分别放在小舟与英花手中。
小舟与英花见到银子皆是镇静不已,愣愣地看着彼此,又愣愣地看着颖姝。
“姑娘……”
颖姝只是平静道:“这钱袋里头,每个人是三十两银子还有你们的身契。我说过,不会亏待眼睛明亮的人,你们既然肯听从我办事,我便也不会亏待你们。加上从前王姨娘给你们的银子,你们回到各自家中,置办些产业也好,买些田地也罢,也该够你们好生生活了。这身契给了你们,从今以后你们便是平民,不是贱民,将来若是得蒙上天眷顾,夫婿或是子女争气,成为中人也不是不能的。”
小舟与英花看着颖姝,却是一时怔住,不敢说话。
颖姝见此,方故作轻松地抬起头笑着:“怎么?不想要?”
小舟与英花皆是深深地叩了头,眼中流下了感动的泪水,颇为感激地对着颖姝磕了几个头。
“快去罢。我这里是容不得你们了,也愿你们今后都能好。”
小舟与英花去后,杏子才发表了自己的不满:“姑娘管她们两个是做什么?难道姑娘是忘了她们两个曾羞辱香梨的事情了么?本来这事便是她们两个鬼迷心窍听从王姨娘的,咱们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这次是她们应该做的。”
颖姝摇摇头,又捡了一块切好了的橙子道:“虽是咱们先发现了,可人家好歹最后也是告诉了咱们不是?若是咱们没发现,可不就惨了。能迷途知返的人,我自然要奖赏。自然了,背叛旧主的,我也用不得,只要撵出去便是了。”
香梨点了点头:“幸亏姑娘安排得当,提前请了王妃与孙妈妈过来。”她看着那药碗,不觉很是心疼:“只是姑娘何必自己给自己下药?多凶险呐!”
颖姝懒懒地拨弄着头上绑着的织金红宝如意五蝠的抹额,慵懒的神情一转,却是忽地显露出一丝狠意来:“我若是不中毒,爹爹哪里会想到若是大娘子与祖母吃了会有多可怕呢?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若不如此,王姨娘又如何彻底被父亲嫌弃?”
这大概是王淼淼同学来到这个世界后形成的人生信条:做什么便都要做绝,否则不如不做。
“若不能一举将王姨娘击中,那即便这次逃脱,可父亲为着她是二姐姐生母的缘故定然不会轻易处置,没准过几天便放出来了。那今后王姨娘再出招,我难不成要一直迁就?她既敢害我,便也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香梨看着颖姝,“姑娘好像变了。这与您未到京城时完全不一样呢!”
颖姝淡淡一笑:“是吗?可能我本来便如此罢。”
这个世界,本质上还是弱肉强食的,而从王姨娘母女几次三番地针对自己开始,颖姝便决定,一定得反击。而且还要反击的彻彻底底。
本来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穿越女,来到汪宅也没有什么远大宏伟的理想,甚至对这些亲人都没什么要求,只要不害自己就是好姐妹好弟弟。所幸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自己得到了很多温暖和照顾,可这不代表自己同时要面对种种针对与陷害还要乐呵呵地面对像个白莲花一样宽宏原谅。
自己做不到。
所以明知王姨娘陷害自己,自己选择了将计就计提前绸缪好一切;本来王姨娘只是想要毒死刘氏,自己还给王姨娘多加了一份罪名,将毒放在自己身上。自然自己是提前求颖嬛千万要看住刘氏不要去吃那些东西的。可是还是隐隐有些愧疚。
刘氏虽然对自己不算是那种亲生母女的亲厚,可是一应物质待遇上还是顶级的,虽然感情欠缺可总也能为自己考虑一些,总也算是个好母亲。
香梨好似是看穿了颖姝的心事,只道:“姑娘还是有些狠不下心来呢,您不用自责,大娘子不是没事么?再说了,这事也是王妃娘娘提出来的啊!”
说颖嬛颖嬛便到了,颖姝本准备行礼,却是被颖嬛给按住:“快好生躺着罢,你可是大功臣呢!”
颖姝有些不好意思:“姐姐这话不是打趣我么?若是没有姐姐,我如何能成事?”
颖嬛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若不是你先发现与我商量,又如何能彻底把王顺那个贱婢扳倒呢?被她压了这么多年,这次,可算是彻底解决了。等过几日,非要把她杀了才泄愤!”
颖姝思量片刻,却道:“姐姐,杀了哪里够?这好歹是个姨娘,若是不明不白死了,该教人说王妃娘娘的母亲治家不严了。依我看,还是留着王姨娘一条性命才是,只放在庄子里好生折磨,她那么高傲的人,这般才痛苦呢!母亲受了她那么多年的气,若是一刀子解决了,怪便宜她的。”
说完,颖姝便是觉着无比心惊。如今,自己已然能够面不改色地谈论这些残忍的事情且不带一丝怜悯了。
当然,自己还有自己的考量。就像是香梨报告给自己那份审问王姨娘时颖嬛说的那些话。而很长时间之后,颖姝才发觉,留下王姨娘的性命是个多么正确的抉择。
“王姨娘心高气傲,如何能乖乖接受折磨?”
颖姝淡淡一笑,一瞬间好似罂粟绽放般显露出妖艳危险的气息,“天下的母亲,为了孩子,什么苦都能受不是吗?”
“你这丫头,这些日子,倒是头脑见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