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姝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然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当她准备微笑回应之时,猛地发现沈斌已然迈着大长腿走开了。
若是在现代的性子,颖姝恨不得想要张口骂人,只是按着自己如今的身份,一个大家闺秀,偏生的遇到这种事情只能干坐着。
不过好在终究是退婚了,这种大事情解决了,如今只是稍微无语一番,倒也没什么。
“姑娘,咱们可是要回皓月堂去?”香梨跟在颖姝身边,这才使得颖姝缓缓回过神来。
“罢了,祖母待会子想来还是要吃茶的。我去守着罢。”说罢,主仆二人便是又绕了一大圈回到了欢寿轩的小院之中。
自从上次破天荒地给祖母喝了那些简易版的奶茶后,汪老太太便好似是很感兴趣的样子,这些日子,时不时总会命颖姝给她制作些奶茶来喝喝。
她回到欢寿轩中,却是不知汪老太太要何时才能会客结束,便是这般枯坐守着。她守着守着,便觉着口渴,偏生正屋里没有茶水了,她又不大习惯去理直气壮地命令别人伺候自己,她便自己下了炕想去里头寻些茶水喝。
汪老太太的房间里布置的很是雅致,很大一见房子用屏风隔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空间,像是个迷宫。颖姝便顺着那些屏风随意走,走着走着,就到了一见供着佛的小空间里。
其实她也跟着汪老太太念过几次佛,不过她惯是跪不住的,因此便被汪老太太很是嫌弃地赶走了。
那尊佛笑眯眯地睁着眼睛,憨态可掬,看着还有点亲切。颖姝仔细盯着那尊佛看了好久,不知道问什么倒是觉得这尊佛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哦,对了,王妈在自己高考前整天就是拜这尊佛来着,就是为了求这尊佛能给自己高点分数。
想到王妈曾经对自己那些无微不至的照顾,颖姝更是泪目,便自然地跪在那厚厚的蒲团上面,含着泪对那佛磕了个头。
“妈,我一定听您的话,照顾好自己。”
她太过专注地去看着那佛,也太过专注地去想着自己母亲,以至于身后站着汪老太太都浑然不觉。
“这傻孩子。”汪老太太如是想着,却也没说什么,反倒是自己退将出去了。
昭明长公主府中,永福侯爷正在与昭明长公主说话。
“退婚了?”永福侯爷沈岸打听着。
昭明长公主面色阴阴地,冷冷一哼:“退了,汪家那边说三丫头重孝在身,一年之后也嫁不了。皇室的规矩,重孝之人不得结亲。”
永福侯只是叹息了一声,旋即便是觉得无所谓地道:“不结亲便不结亲罢。再让斌哥儿玩几年也是行的。”
长公主却是冷冷一哼,面色很是愤怒:“你倒是个无所谓的,难不成等将来斌哥儿的孩子都出来了,连个嫡母都没有?你让我们公主府的面子往哪里放去?”
沈岸觉得讪讪地搭不上话,想了许久才对公主道:“那也是不成的,左右事情都发生了。咱们又能如何?对了,斌哥的身子如何了?上次给太子挡酒,真真是惊险。”
长公主面色又阴暗了几分,三分含着对沈斌的恼怒,剩下的七分自然是因着旁的事情:“王真那狗东西,如今是越发嚣张了!竟敢趁着妹夫做寿动手,不过他不敢太放肆,不然咱们几家也是不好惹的。只是斌哥儿那孩子,明知道太子酒里有毒还上赶着去拦,这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可怎么办啊?”
侯爷大惊:“什么?这孩子竟是都不知会咱们一声?”
昭明长公主担忧的正在此处,“这孩子自小就与太子处在一处,感情好的自然是没话说。不过她也有分寸,知道那药死不了人的。”
“那……他的婚事……”
长公主更加愤怒,更是觉着头疼不已:“这孩子,从小对男女之事便不上心,更是说不想结亲。汪家老爷与妹夫交好,自然说话有底气,说到底是咱们家不对,也不能怎么样了。”
“那那个通房……”
“能怎么样?”公主自小生在宫中,对于这些下人自然是看不入眼,“既是斌哥儿的重,又是宫里赐下的,就暂且留着罢。且走一步算一步。”
侯爷虽位高权重,然在公主面前也免不了有君臣之分,好在夫妻多年情分恩义,倒也事事有商有量,因此他不免叹息着:“这孩子实在是忒会顽了些。平京城里旁的孩子都早早成家定了心性,偏生的他跟个没事人似的,这退亲也不见他着急。倒是与太子整日混在一起……前些日子同吃同睡,活是感情好。”
长公主沉思着,又是想到了宫中京城里的那些流言,神色越发凝重:“怪不得……那些传言……”
永福侯如临大敌,“你可别这么说,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咱们家世代簪缨,若真是如此……”他拍着大腿,懊悔道:“都怪我,早些年只觉得男孩子嘛,又不指望他袭爵,管束倒松泛了些。这……如今细细想来,他惯是不近女色的。便是那祁冉冉……也是意外罢了。”
长公主越发陷入了沉思,面庞倒是更加坚毅,“那孩子若是真心喜欢……我也不能说些什么。他自己能找到个知心人,我也犯不着拦着。只是你倒是想想,从古至今,帝王身边的男宠,能有什么好下场?”
永福侯爷只觉得胸口一睹,指着公主惊奇道:“公主,你……”
深夜的汪府之中,大老爷汪瑛难得地来到了大太太刘氏的皓月堂之中。
“怎么退婚了都不与我商议?姝姐儿的婚事你们倒是就替我决定了,这……让我以后如何面对昭明公主府?”
刘氏倒是还和颜悦色的,“老爷自己不把女儿当骨肉,一个两个都嫁到了皇室贵胄,可我却是不能够的。再说了,当初你自己娶的平妻,如今姝姐自然要给嫡母守丧,国孝家孝,我哪一重瞎说了?瞧你说的,倒像是我耽误了你女儿的婚事一般。”
汪瑛摇摇头,犹自端着尊贵:“姐儿几个的婚事都是公主府瞧上的,当是我们家不敢说话,哪里能反抗?”
刘氏冷冷一哼:“如今老爷不同了,是尊重的阁老,那老爷倒是去对着福昌长公主说啊,说你觉得你的嫦丫头配不上公主府的富贵,要公主府再选良人啊!老爷自己偏心,心疼二姐,可三姐儿更是可怜,你本就偏心,如今难不成还要活活断送女儿的幸福不成?”
“你……”汪瑛指着刘氏,“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他不愿意自己的心思被自己的妻子给猜透,如今更是觉得好像极其没有面子一般。
只是刘氏素来是这个性子,更是强硬:“既然要我抚养姝姐儿,那姝姐儿自然是我的闺女。当娘的还不能给自己女儿婚事做主不成?那永福侯府是个什么地方?小小年纪便有了孩子,如今更是人人都说是断袖!你要姝姐儿去活死人墓里么?”
汪瑛渐渐平复了下来,更加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这才缓缓道:“我自是知道,只是传言不足当真。且……且若是真教姝姐儿足足等了三四年,以后如何婚配?”汪瑛说的心虚,却是仍旧不忘在自己妻子面前耍一通威风,保持着当家大老爷的尊贵。
“咯噔”一声,却是门被打开的声音,只见颖姝“噗通”一声便是跪在地上,对着汪瑛道:“父亲,我不嫁!”
汪瑛惊的站起,“你说什么?”
颖姝跪直了身子,看着上首的汪大老爷与刘氏,方才已然将夫妻二人的话给听了大半,如今心中自然是更加温暖,心中更是笃定了要维护着刘氏的体面尊贵。眼见着夫妻二人怕是要不欢而散,便也不管不顾冲了进来了。
“劳父亲母亲记挂,颖姝本是不详之身,如今能侍奉在父亲母亲身边便已然是知足的了!今日母亲与祖母为着颖姝之婚事甘愿冒着公主府的风头,颖姝更是无以为报。只是颖姝私心里觉着,公主府虽富贵,可咱们家一门三女都是皇室贵胄,若是教外人传出去,岂不是有说咱们家攀附皇亲之嫌。女儿嫁到哪里都无所谓的,只是爹爹本是文官清流,虽说是为了女儿们好,可难免有心之人攻诘。母亲与祖母,也是为着父亲的清誉着想。”
汪瑛听着眼前的小女儿说的一番话,心中却是莫名生出一团疑影来。眼前的小女儿,竟是突地变得这么陌生了起来。
“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颖姝心中“咯噔”一下,这才觉得后悔莫及,方才一心想要护住嫡母的尊贵体面,却怕是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语。
“父亲,这些话,都是女儿自己琢磨出来的。从前……妈在的时候,就说父亲一个人守住偌大的家不容易,更是为我谋了门好亲事。”她忙地磕了个头:“爹爹,母亲与妈都一直说不能让爹爹有后顾之忧,若是为了这事情让母亲与爹爹今日发生争吵,那女儿便只有永远不再嫁了,唯有在家侍奉母亲与爹爹。还望爹爹不嫌弃才行。”
“快起来。”汪瑛听罢这些话,颇为感到触动,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了,“无事,无事,咱们本就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是说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