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看着汪老太太那般发怒,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是听得老太太一句:“你若是再多嘴,你便回你的皓月堂呆着去。”
这般下来,刘氏倒是不敢说话了。
颖姝听着这般凄厉的叫声,心中自然极其不能忍,只反复哭诉求着。然而汪老太太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极其悠闲地喝着茶水,把玩着屋子中的一个盆景。
颖姝被几个小厮按在地上,恐惧与自责教她觉着这里的每一秒钟都极其漫长。更是心中想着,不行,绝对不能这般下去,不然小松与香梨几个会被打死的。
她努力挣脱那几个小厮的束缚,也不知道是人在绝境之处陡然生出了潜力还是那几个小厮故意放松颖姝的,颖姝很快便挣脱了那几个小厮的束缚,旋即便是一溜烟跑到了院子里头。也顾不得那样许多,从那几个小厮手中阻止他们继续下手,与那几个人争夺着板子,并且试图靠在小松身边保护小松。
刘氏急眼:“姝姐儿,你怎可与男子接触?”
情急之下,颖姝哪里能管的了这些?她眼看着汪老太太不紧不慢地从里屋里走出来眼中尚且带着一丝审视与惊怒,更加是又急又怕,生怕这三个为自己尽忠之人回会因为自己的连累从而被打出个好歹来。
因此她更是顾不得体面尊贵,对着汪老太太便是狠狠叩手,以头触地,发出“砰砰”的响声,不过几下,便是觉着额头疼痛,已然流血。
刘氏见状便是忙地上前扶起颖姝,心疼中带着斥责:“你可是疯了?你这般下去脑子怕是要磕傻了!”
然而人命关天的事情,小松与香梨杏子又都是自己极其信赖的人,颖姝自然不能白白看着他们几个丧命,因此自然也不回去理会刘氏的言语,只是继续重重地对着汪老太太磕头,求汪老太太宽恕。
“祖母,求您了。放过他们几个罢。是孙女的不是,孙女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若是再打下去,当真是要出人命了啊!”
“祖母。求求您了,我当真知道错了啊!”
颖姝复又磕了许多头,直直觉着额头都被磕出了鲜血,头都是晕晕的,几乎是要倒在地上。
一边的几个小丫鬟忙地上前搀扶着颖姝,更是有人对着汪老太太道:“老太太,姑娘怕是要晕了啊!”
颖姝却是强撑着甩开那几个小丫鬟,然后硬是撑着膝行上前爬到汪老太太身边,竭尽全力抱着汪老太太的腿:“祖母,颖姝求求您了!我知错了,您饶了他们几个罢。”
汪老太太眼底有一丝丝的泪光,嘴角更是隐隐抽搐着,却是在极力隐藏着,只是拿着冷漠的外壳伪装。
终究汪老太太还是忍不住了,只是略扬了扬手:“行了,别打了!”
院落之中那几个小厮早就不忍心继续打下去了,早在颖姝磕头之时只是略略装装样子打人,如今见了汪老太太这样皆是粗喘了了一口气,毕竟谁也不愿意担人命在身上。再者,汪老太太本不是狠辣之人,谁又知道会不会是一时气话。
这般汪老太太一声令下,自然所有人都瞬间收手了,只是立在原地看着汪老太太与颖姝。
汪老太太倒也绷不住了,只是蹲在地上抱着颖姝,哭泣着斥责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啊?你这是不要命了么?”
颖姝只觉着自己身体里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被抽干,只是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汪老太太解释道:“祖母,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错处,我不能……教他们替我受过。”
说罢,颖姝便是再也控制不住地晕了过去。
刘氏与众人忙地惊呼,“快叫大夫。”便是手忙脚乱。
待颖姝再次醒来之时,已然是在海棠馆的屋里。头上缠着纱布,屋子里浓重的汤药气味,身边则是桃子与青梅在侍奉着汤药。
桃子与青梅见颖姝醒了,便是欢天喜地地上前扶着,口中亦是念叨着:“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这一说话,颖姝才发觉汪老太太就守在自己卧房一边的圆桌前睡着了。听闻声音,汪老太太方从桌子上起来,揉了揉眼睛,见真是颖姝,便是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更是因着太过激动从而险些跌倒。
老的小的都是满脸泪痕,自然更是相拥而泣。而本来汪老太太原本打算板着脸,如今见到颖姝醒来这般虚弱,便是一点强硬都不剩下了,只泪洒道:“你这死丫头,竟是才醒。你想让我担心死么?”
颖姝正欲再说一点什么,汪老太太却是手一挥,从桃子手中接过药碗,吩咐道:“罢了,你们都先下去罢。我和姑娘说会子话。”
桃子与青梅行了礼下去,汪老太太这才忙地绕着颖姝看,“身子可还好?还有哪里不舒服?”
颖姝虽虚弱,人然而这晕倒了起来倒也觉着身子没有那么难受了,便是低着头回答:“无事,身子尚可。”
汪老太太想了想,最终却是叹息着端起药碗亲自喂着颖姝,也不说话。
颖姝自然心中觉着不好意思,便是柔着声音,歉疚道:“祖母……”
汪老太太此刻却是收住了那般极度关切的神情,道:“先别说话,把药喝了再说。”
颖姝只得照着汪老太太说的做,由着汪老太太喂药。待到一盏药完毕,汪老太太这才镇静地看着颖姝,平静道:“知道你哪里错了么?”
颖姝不好意思,便是沉沉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汪老太太。
“知道。我……”颖姝很是胆怯:“我不该……不该在禁足期间还不安分,私自联络宫中。”
“还有呢?”汪老太太是铁了心要给颖姝上一课,颖姝自然心中便是早有了准备,便是也只能摆出一副诚恳认错虚心受教的态度来,摆正姿态接受汪老太太的一顿教育。
奈何颖姝在汪老太太面前撒娇的功底便好似是浑然天成一般,便是颖姝无心,也是不自觉地挤眉弄眼,活脱脱一个小兔子模样。
汪老太太见了心中自然是柔软了许多,却是仍旧板着脸,嫌弃道:“这就没了?”
“还有……”
这就为难到颖姝了。本来现代人与古代人的思维差距就造成了某些行为处事上的察觉,哪怕颖姝再习惯古代的生活,再把古代的规矩习惯于思想内化于自己的内心之中,可是到底,自己还是个现代人。
汪老太太继续翻了个白眼,狠狠地拍了颖姝一下:“你这死丫头,只会撒娇,再不就是装傻充愣!你可真真是个糊涂鬼!”
见颖姝不解,汪老太太则更是痛心:“你这孩子!你如今为了能守住你的店面,便用上这许多心思。便可见你是个聪明的,从前诸般示弱装傻,都是为了保住你自己。只是我的儿,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你这主意越多,将来折在哪里都不知道啊!”
汪老太太很是痛心疾首:“你以为那皇宫里是个什么好地方不成?那里头那么多门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岂是你一个女子能轻易探听明白的?如今宫中易储之说盛行,你这掺和进去,又让皇上太后眼中看了你进去,将来若是宫内起祸,你若是被牵连了进去可好?”
汪老太太偌大把年纪之人,如今越说便越是痛心,眼中的担忧甚是明晰可见。这般勤勤恳恳真情实感的样子很是教人感动,颖姝更是心头一暖,她更是深深知道祖母心中是如何想的,当即便是上前紧紧抱住祖母,流着泪:“祖母,我知道了。只是我……我……”
汪老太太叹息着:“我知道咱们家不得不与皇室打交道,许多风波本就是躲闪不及的。只是我只想你好好的,能少沾染一些是非便是少沾染一些。到时就算咱们家被牵连,也能平平安安保你一世啊!”
汪老太太说的老泪纵横,“孩子,什么能有你的平安要紧啊!你的店面,被皇室盯上了,将来只会牵扯越来越深的。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啊?”
道理全明白,也知道自己该谨言慎行,更多的也是感动。只是,自己心底里的那团火终究还在燃烧着。
哪怕是活成了一个古代人,可是她终究与古代女子不同。
“祖母,我……我是真心喜欢开奶茶店。我……我……不想整日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成,我想做些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若是什么事情都只能指着父兄或是将来的夫君,那咱们女子存在的意义何在啊?凭什么女子就不能抛头露面做生意,凭什么女子就要事事依靠他人呢?”
颖姝不假思索说出的一番话,固然是有激动之分,然而却也是心底里的实话,是潜藏在心底里最为真实的想法。
然而说罢,颖姝便后悔了。
实在是太过激进了些。
房中静悄悄的,汪老太太更是许久没有说话。祖孙二人皆是低头沉默着。
许久,汪老太太才叹气道:“也罢,你能这么想也挺好。只是孩子,你这么倔,将来的路会很难走。”
她握紧了颖姝的手,这番话更像是嘱托一般:“这路一旦决定走了,便不能回头了。”
并不是威胁或者是劝告,只是担忧,深深的担忧,伴着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