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姝仔细瞅着汪老太太,只见她眉头紧缩,心中登时便是“咯噔”一下子。她又瞥向张老老,只见张老老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神色。
“这……祖母,难道是不好吃么?”她忙地凑到汪老太太身边,已经做好了随时撒娇的准备。
“这法子,是谁教你的?我不是说了,要七宝擂茶么?”只见汪老太太唬着脸,大概是被这道“黑暗料理”给吓着了。
颖姝心里一横,便也只得说道:“祖母,那七宝擂茶实在是太难了,且我瞧着那茶叶实在是有些不好了,不合适吃的。我就想着,给祖母您换换什么旁的样式,倒是好入口……”颖姝嘟囔着嘴,“我瞧着小厨房有着新鲜的牛乳,又有上好的祁门红,就想着……换些新鲜的给祖母您尝尝才是。”颖姝胆怯地说道,便是低下了头,活脱脱像一只犯了错的小花猫一般,紧紧牵着汪老太太的袖子,撒着娇。
其实很是平常,虽是颖姝突发奇想,不过那也是她在现代最喜欢的奶茶,见到小厨房有牛奶便忍不住想要尝试一下。
那可是她很久没有尝试过的美味,如今不过是跃跃欲试,想要找到一些从前的记忆。
“香甜爽口,倒是不错。”汪老太太终究是轻飘飘地说道。
张老老这才笑道:“也不知三姑娘是从哪里来的这样娇巧的心思,老婆子我活了这么久,倒是从来么没有尝过这样的奶茶,便是白部的奶茶也都是咸咸的。”
汪老太太点头称赞道:“倒是新奇。”
颖姝这才敢将一颗心放下,更是黏糊糊地对着汪老太太道:“我就知道,祖母会喜欢的。”
汪老太太很是无奈,只得对着颖姝笑一笑:“我能有什么办法?瞧着你是没有把你大姐姐的好处学了半点进去!”
颖姝“嘿嘿”一笑,便算是将事情给搪塞了过去。
汪老太太被颖姝哄的吃了些饭食,颖姝又伺候汪老太太午睡完毕,这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出了欢寿轩,颖姝面上的笑意登时便是浑然不见。
若丈夫只是个断袖,将来婚后相安无事便也罢了。可若自己的丈夫连孩子都有了,那便是明摆着不将自己这个阁老家的三小姐放在眼里了。
也是,一个不嫡不庶的女子,亲爹不疼,亲妈死了,谁又会去管?
“哎……”终究自己还是命惨的。
一手烂牌。
颖嬛很快便察觉到了颖姝自从从欢寿轩回来便有些不对劲了,不禁上前询问着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你闷闷不乐的?”
颖姝一愣,眼中泪水便是忍不住决堤而出。
不是她太脆弱,自从穿越之后她虽然哀戚却也总想着要勇敢面对生活,如今出了这些事情,她才真正是意识到,原来自己,依旧只是一个孤立无援的人。
好在这个汪府并不算是温暖全无,有慈爱的祖母,有外硬心软的长姐,就算是嫡母太太,也并没有如大多数网文小说一般苛待非己出的女子。
只是她如今业已十五,在古代这样的年纪只怕是出嫁在即,这个汪府的避风港,又能让自己待多久,终究是不成算。
“没……没什么,就是有些想妈了。”
这句想妈,自然不会是指嫡母大娘子刘氏,颖嬛听来,只觉得颖姝是想念她的亲生母亲平氏,因此也不觉湿润了眼眶,怀中抱着颖姝安慰了几分。
只是颖姝知道,自己在现代的那些温暖,是再也不得了。
其实一地的鸡毛,除了面对,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就当做是上辈子罢。
自己总不能将上辈子的事情一直带到这辈子来,一味沉迷于过去,只怕对谁都不好。
这边厢颖姝才稍稍缓解了些心情,那边厢大太太刘氏正在骂人。
刘氏的陪房孙老老正对着刘氏禀报王姨娘自从有孕后的种种,正惹得刘氏不快,偏生的她正准备回去歇着,迎面倒是遇上了正在后花园散步的王姨娘,两下里相遇,便又是一番不快。
王姨娘惯常是柔柔弱弱的一副样子,对着刘氏三言两语便说明了颖姝的那个未婚夫竟是有多不堪。
“太太还是去看看罢,听说三姑娘知道了,在房里哭的难受。您赶紧去劝劝才是。”王姨娘带着假情假意的关心说道。
而分明关于沈斌的事情,按着汪老太太的意思,是暂缓了再与颖姝说。生怕是颖姝好不容易纾解的心情再度陷入抑郁。
刘氏听罢,便是风风火火的往着皓月堂去,谁知方走了一半,又有人道:“宫中王先生到了,请听宫内御旨。”
刘氏又气又累,更是想要骂人,奈何宫中有内监传旨,自然是只得恭恭敬敬地上前接旨。
宫中传出的意思是:当今皇帝的姑祖母荣恪大长公主薨逝,皇帝为表孝心,下旨举行国丧一年。
“荣恪太主本是出嫁的公主,按照规矩本来是不用国丧的。只是这位荣恪太主当初为国和亲远嫁,也是功在社稷,虽不能如帝后般国丧三年,但到底也是孝心所显。”汪老太太在刘氏的搀扶之下如是解释着道。
刘氏点点头,看着在后头恭敬侍奉的颖姝,想要说些什么,目光之中只是流露出同情担忧的神色。
其实刘氏是关心这个半路上捡来的女儿的,自从是那些经年的与颖姝生母平氏的误会解开之后,她便更是悔恨,只是不知道该要如何表达。
“瞧着咱们家议亲的,两个公主府一个王府,都得把婚事往后延了。不过你也别愁,嬛姐的婚事是一早定下的,如今堪堪十七,便是再等一年也使得。”
刘氏竟是有些心不在焉,汪老太太素来知道刘氏最在乎的便是这个嫡女的前程幸福,哪里会置自己亲生女儿不关心,不免转头看了一眼刘氏,“你这是怎么了?想什么呢?”
刘氏连忙颔首应着,扶着汪老太太坐在暖炕上,“母亲,媳妇是想,颖姝原是无所谓的。便是再留一年正好我与老爷都舍不得。只是……”她转头看着颖姝,心下里一横 ,便道:“只是姝姐儿这婚事,我瞧着咱们也尽可以解决了。哪里有这样的人家?便是公主府也不能这般欺人太甚!”
刘氏越说越气愤:“那沈家二哥儿且不论这些年总是爱玩。如今惹出什么断袖传言,更是小小年纪家里通房便怀了身孕!哪里有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咱们家虽不富贵至极,好歹也是陛下看重,教咱们家的小女哥儿未过门便当上了母亲,这不是开玩笑吗?”
汪老太太并不敢将沈斌如此“不堪”只是告诉颖姝,更是命全府都不能说,哪知眼前刘氏浑然将此事全给捅了出来,如今便是想要阻拦也是不成了。
“媳妇不是不想要姝姐嫁不出去,只是那沈斌实在不成算。将来嫁过去,受苦的是姝姐儿啊!如今正好,趁着国丧,平妹妹又是先帝亲自赐下的位子,就说姝姐为了国孝家孝守丧,也不消多,三四年便够了。媳妇瞧着那公主府不过是想找个好欺负的想要解盘罢了,咱们可不能白白断送了姝姐儿的未来。”
汪老太太看着说的义愤填膺的刘氏,虽说话语有些粗糙,然而却是误打误撞打动了汪老太太。
老祖母心里担忧着孩子的未来,便是一时忘了阻止刘氏。
“国朝最重孝道,只要说姝姐要为国为家守丧,便是大家也不好说什么。眼门前瞧着公主府那小贱人是要生了,自然等不得三四年。他们自是想要等着国丧一罢便将姝姐儿给娶进门,好歹是为着面子。咱们到时候强硬些,福昌公主为着公主府的门楣,也只能退婚。到时咱们姝丫头养到十七八,顶着孝女之名,还愁找不到好人家么?”
汪老太太听着不觉点点头,她了解自己这个儿媳妇,平时或是风风火火,然大事从不含糊,颇有一股子男子的气势。如今这一番言语听着麻烦,然而细细想来却是可行。
“姝丫头……”汪老太太这才想到颖姝还在一旁,想到不准许将此事传将出去的命令,心中不觉一痛……
“祖母与母亲说话,颖姝先退下了。”
“去罢。”
她扶着侍女香梨的手出去,心中却是复杂。
不知上天是眷顾自己还是薄待自己,她也分不清了。
只是她越来越觉着,这个“家”,莫名的还真是多了些家的感觉。
“我不是说不能对外说么?”汪老太太虽是赞同刘氏的话,然而瞧见小孙女那样难受的神情便是觉着心中作痛。
刘氏不明其中关窍,只当是汪老太太不忍戳颖姝痛处,只回答说:“母亲,便是再不想面对也得面对不是?这事姝姐早晚要自己放在心里的。”
她叹息着:“从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苑儿,这么多误会,致使我对她们母子不闻不问十余载。只是如今,媳妇再不能了。虽是姝姐儿十五,再像从小养到大也不能够了,只我不能安心,便是能弥补多少,便做多少罢。”
汪老太太沉沉一叹:“都是造化弄人啊!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