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姝本是笑呵呵地守在汪老太太身边,听到这话的时侯,当即便是怔住了。
怎么大白天的,还做梦了呢?她轻轻地掐了一下自己。
很疼,并不是梦。
颖姝猛地弹了起来,对着汪老太太连连摆着手道:“啊?祖母,我可不成的,不成的。”双手拼命摇摆,像是个招财猫一般。
汪老太太仔细盯着颖姝看,只是皱眉嗔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问你话呢!”
颖姝继续摇头如拨浪鼓:“祖……祖母,这……这……我不行,不行,我怎么可以管家呢?这不都是太太在管理家业么?便是母亲不好,祖母提点就是了,再不济,便是祖母您管家,等母亲想明白了,不就又可以管家了么?”
汪老太太冷冷一哼:“你怕是个狗脑子!”
颖姝大脑飞速运转,想来想去,便是只有一个想法:“汪老太太怕是想要自己学着一些管家之事。”
只听得汪老太太念叨着:“从前是你嬛大姐姐帮着太太管家的。总管全府,虽是辛劳,但也学了不少东西来。只咱们家虽是总管,担各个院子都有自己管家的人,便是水仙阁里你二姐姐也学着管家理事的。只有你,在皓月堂里待着,自然不用劳累,只是……你也要出嫁了,若是什么都不懂,可如何是好?”
颖姝心中感动,自己的祖母,是处处为自己考虑的。
“可是……”颖姝鼓着腮帮子:“母亲也教我学习管家理事的本事来着啊!我都学了的。”
汪老太太怒目而视颖姝,呵斥着道:“没出息的东西!”
颖姝伸了伸舌头,圆碌碌地蹦哒到榻上,讨好地给汪老太太捶着背,轻柔道:“祖母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的。只是……只是祖母您想想,纵使大娘子有错,可这么多年管家理事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祖母若是为了这件事情裁了母亲管家之权,旁人会趁机说什么,咱们谁也说不准不是?”
汪老太太点点头,终于不是睁着眼睛瞪着颖姝,言语神色之间却是明显可见的忧愁:“可你也知道了,这会宫里圣上若是想要查各家的帐,咱们家帐上这么多亏空,可不是一日两日便能补的齐的。”
“祖母,那就更不能教我管家了啊!若是我管家,岂不是要把咱们家的银子都败坏没了?”
汪老太太白了一眼颖姝:“这般没出息,不像是我彭华的孙女儿。”
颖姝嘿嘿笑着,心里的大石已然落了地。在这深宅大院,哪怕刘氏待自己再好,却也终究不是亲生的母亲,总要留意才能更好生存。
汪老太太将颖姝一双小手给打断,念叨着:“你忒过小心了,你母亲,不是那种小心思的人。”
颖姝笑嘻嘻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汪老太太深深叹息,很是无奈惆怅。
到了晚间,当此事曝光在汪瑛面前之时,汪老太太与汪瑛四目相对,皆是惆怅了好一阵子。
“你就瞧着罢,宫里要查帐是迟早的事情,白部早晚会来,朝中必得在白部来朝之间将银钱全都收上来,现下咱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陛下明日便下旨,那咱们家……”
汪瑛慌忙跪下:“都是儿子不好,不该做那些事情。”
汪老太太无奈:“倒也不怪你,官场上混迹,许多事情远都不是能做主的。你若是太过清白,咱们家只怕倒的更快了。”汪老太太斜睨着汪瑛:“起来罢。”
汪瑛恭敬地应了,只于一旁坐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母亲,如今该如何?”
汪老太太冷冷一哼:“你没的问我做什么?你自己老婆的错乱,你自己去偿还。”
汪瑛:“……”
汪老太太终究不忍自己的儿子如此,只盯着她看了许久,终是松口道:“我还有些嫁妆,算上之前的帐,交上个五十万两,便也够了。”
汪瑛大惊,忙地跪下,颤颤巍巍道:“母亲,孩儿怎能花费母亲的嫁妆?儿子可怎么做人?”
汪老太太白了一眼汪瑛:“你是我孩子,怎么着将来嫁妆也是要传给你的。”
汪瑛连连叩谢:“谢母亲。”
“自然以后是要还的。”
汪瑛:“……自是。”
“只有一点,你的媳妇儿……”
汪瑛自懂:“儿子知道了。”
当夜,汪瑛便是赶到了皓月堂,关上门来,夫妻二人彻夜长谈。到第二日一早,刘氏在去与汪老太太请安之时亲自提出来要交出管理内宅之权,汪老太太则是推辞了几番,然刘氏力辞,说自己令汪氏丢利,万万是不敢再如此了。
如此,汪老太太推辞不得,“那也就罢了,我且帮着你教着儿两个姐儿罢,待到调出来,便教两个姐儿帮帮你。”
刘氏如蒙大敌,她宁愿这些事情全都交给老太太也不愿意让水仙阁的人沾上一点点的光,当即便是对着汪老太太委婉地表示道:“嫦姐儿再过些日子就要嫁人了,如今莫不如在家里好生歇着,别累着。”
目的达到了,汪老太太自然很是满意,便没有不准刘氏的。
刘氏咬碎一口银牙,暗自将这事情给记在心中,只等着日后过了风头再算账。
回到皓月堂,却是见着王姨娘早早地守在那里,对着刘氏倒是恭敬行礼。刘氏自知王姨娘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因此更是没了好气,还未等王姨娘说话,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存心想要恶心我不成?”
王姨娘赔笑道:“太太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妹妹这不是来感谢您让嫦姐儿休息不受累嘛!您真是体贴,知道嫦姐儿出嫁在即,只是我这心里不安啊!都是姐妹,怎么能让三姑娘一个人劳累呢?我总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若太太……”
刘氏很是烦躁:“这有什么累的?管家理事是小事,待嫁才是大事,我怎么好刻薄了二丫头?回头二丫头嫁入了公主府,自然有婆母调教的。”
王姨娘眼珠子在眼眶之中滴溜转着,则是故作讨好的模样上前给刘氏捶着腿,“太太真是辛苦了。要奴婢说,您把这些事情放下全都歇歇也都挺好。您整日里辛劳,我看着都心疼的。反正是三姑娘管家,三姑娘虽不是您亲生的,可养在您膝下这么久,定然是能好好待您的。”
这话听起来是恭维,却处处在挑拨离间,无非意指颖姝并非是刘氏亲生,这件事情只会白白让颖姝得利。
颖姝刚走到门外便听到这样的事情,不觉蹙眉,便也顾不得那样许多,只自顾进了门道:“姨娘这话便是错了没的教人听了不妥。”
王姨娘很是无辜地站起,摆着手:“三姑娘,我可什么都没说呀!不过说是您要管家,那可是沾光的事情呢!”
颖姝冷冷一哼,上前将王姨娘从刘氏身边给挤掉,自坐在脚踏上给刘氏捶背,一脸恭敬的模样:“我是个没道理不懂事的,全都靠母亲才能在这大宅子生存来。这次母亲身子劳累,想要歇歇,便在老太太面前说要我管家,可是我这般愚笨,连着吃口饭都得母亲操心管着,哪里有那样许多的本事管家呢?只怕到时候还要仰仗着母亲,少不得母亲操心费神了。”
在古代大宅子里,站队很重要。颖姝更加明白人在屋檐下的道理,所以一番话既是向刘氏表决心更是在王姨娘面前维护了刘氏的地位,刘氏无有不满意的,愤怒的目光倒也转变了许多,只笑着道:“是啊,我是个有福的。姝姐儿是个聪慧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颖姝则是乖巧道:“这汪氏内宅,一饮一食都是太太的恩赐。王姨娘,咱们可都得侍奉好母亲,让母亲没有后顾之忧才是啊!”
王姨娘笑得很是勉强,挑拨失败脸上瞬间便成了猪肝色,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颖姝长长喘了一口气,这样的生活,有点太刺激了。
王姨娘走后,颖姝便又是对着刘氏跪下,以头触地:“谢母亲提拔看重,女儿定然好好敬重母亲,不让母亲失望。”
刘氏本来想扶起颖姝,想了想便是又想摆一摆嫡母大娘子的款儿来,免不得要试探一番颖姝的心意来,便是端着架子“哦”了一声:“咱们母女说这些做什么?你过管家与我管家又有什么分别?”
颖姝很是郑重:“我管家自然是因为母亲看重,想要在背后教我指点我一番。女儿是个愚笨的,以后少不得麻烦母亲。只是女儿记得,女儿今日得到的一切都是母亲怜惜我的缘故。我绝对不会如王姨娘所说在您面前得意的,若是女儿但凡有一丁点不尊重您的,女儿就不配当人了。”颖姝说的很是真诚,抱着刘氏的大腿流下了泪水来。
刘氏本就不是爱摆架子的人,而素来待颖姝虽说不能算是十足的真心,可经年情谊积攒下来,怎么也有八九分的情分。她当即便是大受感动,亲自扶起颖姝,亦是含着哭腔:“你这孩子,怎的与我还是这般生分呢?你别听王顺那小贱婢挑拨,母亲可是嘴喜欢你不过的。”
母女情深,很是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