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寿安宫中,汪家一行女眷守在门口等了半晌,旋即便有淑庆贵太妃身边贴身侍奉的秦老老上前客气地引导四人前去殿中给两位太妃请安。
颖姝不敢抬头直视太妃天颜,然而只消目光一瞥便也能看见两位太妃皆是与汪老太太差不多的年纪,浑身亦是贵气萦身,虽已年老,然而却总也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大抵都是美人。
这不是废话么?能被皇帝封为贵妃的女子,哪里能有丑陋貌若无盐的?
按着以东为尊的规矩,结合两位贵太妃在宫中的资历地位,颖姝大概推测出了东边那位略微年长庄重的是淑庆太妃徐氏慧容,而西边那位稍显年轻且依旧打扮的明艳美丽的便是映贤太妃金氏嬿嬿了。
红颜弹指老,哪怕是这些人只是自己在现代史书上看见的几行形容的话语,如今目睹真人,联系到曾经的那些描述与故事,却也觉得有些凄凉。
颖姝开始有些庆幸,好歹自己还是官家小姐,不是宫中嫔妃,该有的提心吊胆,已然少了许多了。
淑庆太妃打扮精致庄重,却略显得死气沉沉的,为人亦是威严沉稳,连带着与人客套都显得疏离尊贵;映贤太妃年轻些,打扮的亦是艳丽,倒有一股子不服老的气势,说话亦是轻松,是不是说些打趣的话来,显得亲和力十足。
“快起来快起来。”映贤太妃捂着嘴笑道,又忙地吩咐自己身边的人给四位汪家女眷赐座。
“当年端敏侯府家的彭姐姐,总是想着相见呢!便是姐姐在时,咱们几个也总是聚在一起说话的。”
汪老太太出身段敏侯府彭氏,这声彭姐姐,自然是称呼汪老太太的。只是那一声“姐姐”,颖姝一时倒是不知道是谁了。
“小辈们在呢!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淑庆太妃略带着嗔怪地语气看着映贤太妃,“说起来,往年都是嬛丫头跟着彭姐姐来的,今年,一晃都成了王妃了!”
然而淑庆太妃纵使转移话题转变的极快,颖姝还是能够淑庆太妃眼中窥见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之意。
映贤太妃为人随和,也不甚重规矩,只摇着头:“感叹世事罢了,还不能让人说了?”说罢她又转头看着汪老太太,又将目光摇到了颖姝身上,便是笑眯眯地,和气道:“呦,这是平丫头的孩子么?快过来叫我瞧瞧。”
颖姝心中一动,便是小心翼翼地上前对着映贤太妃与淑庆太妃行礼问安,“妾汪氏颖姝,拜见淑庆贵太妃娘娘,拜见映贤贵太妃娘娘。愿两位太妃娘娘万福金安,长乐无极。”
映贤太妃与淑庆太妃都是仔细端详打量着颖姝,殿中众人连带着汪老太太与刘氏都是屏气敛声,谁人也不敢大声说话。
颖姝不得不抬起头看着两位太妃,却是见着两位太妃的神色皆是从平和从容转变为凝重,好似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许久,映贤太妃才缓缓笑道:“这孩子,长的这般标致,也不早带进宫里来。”
汪老太太长长舒缓了一口气,恭敬回答道:“哎,从前我们家汪瑛是外放,自然不能常常入宫。再之前都是小丫头,不配入宫的。”
淑庆太妃又恢复了庄重神色,却是和气道:“这孩子,瞧着怪合眼缘,以后可得常常入宫才是。”
正说话间,却是听得门外传来‘哈哈’一阵笑声,众人一看,竟是福昌长公主。
因是大宴,福昌长公主亦是一改往日随心舒适的穿衣风格,翟冠大衫霞帔亦是不少,满满当当坠满了珠饰,对着两位太妃微微一行礼便是笑着道:“两位母妃可不知呢!汪家这俩丫头,我可是一个比一个喜欢的,可不能常常进宫的,可是要常常来我公主府顽呢!”
映贤太妃嗔怪道:“你这人,不去陪着你外甥媳妇,竟是在这里胡说八道!”
淑庆太妃关切问:“太子妃那头可还好?”
福昌长公主笑着,自顾先坐了,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太子妃是个好的,事事周全。本以为这孩子初入宫事事不习惯,却是不想最是个周正大气的。我是不用守着了,人家自己没有错处的。再者,我也不想处处对着小辈行礼,怪累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
映贤太妃指着福昌长公主对着殿中众人笑着:“你们瞧她啊!自己是长辈,却是没长辈的尊重,难不成太子妃会让你私下里也行礼下跪不成?”
汪老太太淡淡一笑:“公主娘娘最是会说话的。”
淑庆太妃则道:“你可别夸赞她了,她可是个不懂事的,便是小孩子都比她守礼些。”
一派祥和和乐,好像只是亲家的一番聚会。
可是方才两位太妃看自己的神情,分明……不对。
好似很是有深意。
“你方才在这里打趣,我都没有好好与姝姐儿说话。”映贤太妃嗔道,随即便是颇具亲和力地冲着颖姝招手,教颖姝坐在自己身边。颖姝答应了,摆出一副乖巧十足的样子,什么都顺着两位太妃,顺便顺了两只上好的白玉雕花蝶镯子并着一对嵌珠宝花点翠佛字金簪。
心中大喜,这一顿磕头,值得了。
正高兴间,映贤太妃忽地道:“我记得姝姐儿是与太子妃那孩子交好来着?太子妃从前在家一直待嫁,许久也不得空出门,这会子礼成了。姝姐儿也好不容易进宫,不若去瞧瞧太子妃罢,自然交好,日后也得常常入宫才是。”
说罢淑庆太妃亦是附和道:“倒也是,这会子铖王妃也在,你们一家也去看看罢。便也不用像普通人家一般请了安再回去晚上再来,没得折腾。”
宫中惯例,赐宴之日,受命赴宴人家该是递了折子入宫给太后太妃皇后请安,之后再出宫更衣等着晚上再赴宴,随时麻烦,却是人人都遵守的规矩。
不过常年下来,许多王妃公主便是入宫请安后便直接留在了宫中,等着晚上赴宴之后再出宫。便是换礼服,也派遣人回家去取也就罢了。
故而能够被允许请安之后留在宫中直到晚上的人家,可是荣宠的标志。
汪老太太地位高贵,汪瑛又是朝中宰辅之臣,又兼颖嬛为铖王妃,这样的待遇倒也不稀奇。汪家一行人便高高兴兴地行了礼退了出去,由着接引女官去给皇后请安便准备着留在宫中与颖嬛说话。
而这会子皇后正前去万寿宫侍奉太后,便是下旨也不用见了,一会子等晚上再见。
故而颖姝便被宫女接引到清宁宫中拜见太子妃王若彤。
因是尚在礼中,王若彤一身的凤冠翟衣,浑身华丽大气,举止间亦是富贵端庄,由着颖姝行了大礼,颇有一股子未来母仪天下的气势。
等到殿中侍奉的奴婢都退了下去,王若彤才仿佛如卸下了全部的伪装一般,突地跌进颖姝怀中,激动道:“颖姝,可算是见到你了。我真是……你都不知,我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到若彤面临的几乎是等同如整一年的监禁生活,又嫁给了……性取向成迷的太子,她很是同情,更是心酸。
果然,若彤一见着颖姝便开始吐着苦水,嘤嘤哭泣道:“你是不知,这大婚的日子,太子……”
“太子殿下如何?”颖姝有种不详的预感,想到沈斌从前在自己面前秀的那些恩爱,想到两个人形影不离彼此关切的模样。
那两个人这样情比金坚,怎么能容得下旁的女人?
这可是古代同妻啊!太惨了。
想到这层,颖姝不觉更是同情起了若彤来。而若彤亦是一脸苦瓜样子:“早就听说……殿下与沈公子……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颖姝:“啊?”
若彤神色黯淡了下来,“新婚之夜做那些事情是规矩所在,只是殿下除了那日碰我,便再也不会主动动我或是与我说话。这三日虽是同床,却……”
不用说,颖姝便全都明白了。
这个问题,好像……无解。
要是在现代,被骗成为同妻的女人或许还能在媒体面前曝光,可这是古代啊!婚姻对象还是九五之尊的太子啊!除了忍,还能干什么?
显然,两姐妹都知道,都只能这样认命。
而若彤终究是因着身份比从前沉稳些了,哭了片刻情绪收复镇定下来则是对着颖姝叹息:“如今,我也不指望能有什么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怎么着人家也是殿下啊!我好生活着,总会有熬出头那天,将来自然也是荣华富贵。”
然而嘴上这么说,哪里又有女子能真的忍受的了自己的丈夫是个断袖?说着说着,若彤眼眶便含着泪了。
她极力控制着,便是一头靠在颖姝肩上,叹息着:“这里一点都不好。我虽知道不该对殿下有什么期待,可我……我就是不甘心。”
“姐姐,你辛苦了。”
“怕就怕更辛苦的还在后面呢,这东宫里,我能做些什么呢?”若彤寂寥地道:“颖姝啊,你可得常常进宫来看我,不然啊,我只怕是得困死了。”